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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花叢

  標 題: 鬧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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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第一回 看金榜天賜良緣 拋情友誘入佳境
  第二回 赴佳期兩下情濃 諧伉儷一場歡喜
  第三回 梅香園內破花心 安童堂前遺春譜
  第四回 鬧街頭媒婆爭娶 病閨中小姐相思
  第五回 表姊弟拜壽勾情 親姑嫂賀喜被姦
  第六回 新郎邀歡酬嬌妻 書生受侮效鸞鳳
  第七回 假醫生將詩挑病 瞽卜士開口禳星
  第八回 天表拿姦鳴枉法 學憲觀句判聯姻
  第九回 恨前仇糾黨雪恥 苦讀書獨立登科
  第十回 長安捷報狀元郎 金陵錦衣歸故里
  第十一回 假滿還朝攜眾妾 難逢前途仗一仙
  第十二回 歷久言尊富貴足 閱盡塵埃仙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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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一

  

  姑蘇痴情士筆

  鬧花叢序言

  《鬧花叢》四卷十二回,存世有本衙藏版本,藏北京大學圖書館,名為《新鐫小說鬧花叢》,署「姑蘇痴情士筆」,書未有「情士自跋」,跋中又稱此書為《龐劉傳》,作者姓名與生平均不詳,據推測,此書為清初蘇州的書商所作。

  書敘明弘治年間,南京應天府上元縣官家子弟龐國俊,宇文英,賦性聰明,才高學富,貌美年少,其父為刺史公。文英十四歲時,便取宗師考第一名進學。他自恃才貌雙全,欲娶絕色為妻房,憎長嫌短,不肯輕允。到十七歲尚未婚聘。

  龐文英偶夢神人告知:婚姻良偶,該在看金榜之日。科試放榜之日,文英記事中秋之夢,便邀兩同窗密友上街看榜,偶遇戊午科劉狀元之女玉蓉,一見鍾情,兩相心繫。玉蓉贈以玉鴛鴦約定九月中旬再會。歸家後,文英日夜思念,寢食不安。至期,文英赴約劉府,兩下成得美事。文英答應小姐央媒作伐,且又私通玉蓉丫鬟秋香。

  玉蓉婢女春梅,與安童私會於芙蓉軒內,被秋香撞見並報知小姐、夫人,東窗事發。文英與小姐無法相見。玉蓉思念文英,積鬱成疾。

  文英之母李氏六十壽辰,李氏接其外甥女亦即文英之表姐桂萼至家。桂萼年輕美貌且又寡居,見到文英神魂已蕩,文英見桂萼則纏綿不捨,十分憐愛。桂萼歸,遣人接文英妹嬌蓮玩耍,嬌蓮思病不能前往。文英貌酷似嬌蓮,便央求母親,男扮女裝至桂萼家,與桂萼私通,被桂萼之小姑瓊娥及丫鬟聖女發現,文英私通聖女且意欲通瓊娥,瓊娥雖已配於陳家,但見文英貌美年少,便兩下成其好事。

  瓊娥嫁於陳次襄,被陳瞧出破綻,便道出實情。次襄有龍陽之好,便令瓊娥設計招文英而至,瓊娥以思念並教子為名,將文英招至。次襄備酒招待,醉而姦之。此後,文英以教子為名居於陳家,三人常同床淫樂。奸棍五二與次襄有隙,設計陷其入獄,瓊娥、文英都各自回家。

  文英歸家,聞得玉蓉病重,便假扮醫生入府探望。玉蓉見文英,病日見癒痊,劉夫人便將文英留至府中,如至親相待。孰料,文英與玉蓉私會有情之事,被玉蓉之叔劉天表發現,天表本與文英不和,便狀紙一張,送文英進官府。宗師憐愛才子佳人,非但不罰,反而判文英、玉蓉為夫妻,當晚成親。科試,文英喜得一等第一名,而天表被宗師除名。天表因告官、科場均失意,懷恨在心,糾集五六十村夫,欲毆文英。文英求助於王鄉宦,王設計以小轎將文英救出劉府,並勉勵文英刻志攻書。至此,文英與同窗二友居於古寺內苦讀,以備應試。

  鄉試中,文英中第二名亞元。天表遂奉承夫人及玉蓉小姐,遭其痛斥笑罵。後,文英又捷報連連,狀元及第,被選了翰林院編修。宰相方之傑欲將愛女許於文英,文英百般推卻,卻娶國色無雙的美娘為妾。

  文英衣錦還鄉,省親祭掃,又娶桂萼為妾。後得知次襄被陷繫獄,文英遂救其出獄,次襄即將瓊娥及家產贈於文英以報答其救命之恩。文英連娶三姬,玉蓉難免酸溜溜,文英發誓再娶秋香後,就心滿意足了,王蓉只得答應,自此,文英一妻四妾,歡樂美滿。

  文英還朝後,被點了盛京主試,悉取少年英邁之才,頗合聖意,後來一直升至兵部尚書。最後,已經出家得道的陳次襄奉赤松道人之命,點化文英,文英頓悟,攜二老夫人及一妻四妾告病還鄉,皆入仙境,盡成地仙。

  《鬧花叢》整個作品寫的便是龐文英與五個女子的戀愛婚姻、風流韻事。他與一妻四妾的愛情婚姻,皆是因貌生情,才貌結合,並未突破歷來才子佳人小說的模式。龐文英對一妻四妾的戀情,猶如《鶯鶯傳》中張生對鶯鶯生情一樣,決非因為對方會吟「待月西廂」,而是見鶯鶯「顏色艷異,光輝動人」,才是如此痴狂。或有人說:文英對玉蓉的「情」,既因貌也因才,因為他對小姐的才氣十分誇獎、欣賞。但是,文英只是讚賞小姐的才,而並未把「才」放入他的擇妻標準中去,他只是要娶一個絕色妻房。對於「才」卻並未做要求。

  因貌生情,這個「情」字,並非為「愛情」,實為「性愛」。有人曾經講過性愛是由「體態的美麗、親密的交往、融洽的旨趣等等」所引起的異性間的欲求。本書中的性愛,更多的是因貌美而引起的對異性的欲求,而「親密的交往、融合的旨趣」是比較淡薄的。小說肯定了人的本能衝動,這種自然之理對於桎梏人的靈魂,壓抑人的本能欲望的封建觀念、制度等,無疑是一種無聲的反抗和抵觸。但是,小說在具體的描寫中,對男女的交觀、性愛等。有過多的下流、骯髒之語,講來並無給人以美的享受,也使小說中男男女女的性愛活動,泛為色情的描繪。

  小說中,文英與小姐偶然相遇,便私定終身並成得美事,見桂萼美貌、風流,文英竟當著母親、桂萼等人的面,說:「我要睡了,姊姊可同我睡。」並哭著懇求母親,假扮其妹至桂萼家,與桂萼私通又與其丫鬟聖女,小姑瓊娥私通。這些女子呢,又皆是欣然同意,毫無恐慌驚懼之感,男女之間的接觸、交往、愛戀都十分自由,乃至於放蕩;什麼少女的矜持、處女的貞操,在那些女子眼中,都彷彿不復存在。

  要知道,那是一個封建家長制度嚴厲、倫理道德觀念十分強烈的時代,眾美女紛至沓來,主動投入主人公的懷抱,實在是匪夷所思。更何況,這位主人公並非大富大貴之人,只是一介書生而已,之所以會出現如此美妙的場面,說白了,只是文人的一個白日夢、一次渲洩罷了。這些窮酸文人,在現實生活中很難得到物質與精神的滿足,更難得到年輕美貌女子的青睞;在他們的觀念上,又始終忘不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古訓。久而久之,這個僅有極少數人僥倖成功的良好願望,竟成了流行的「格言」,竟被演化成文人的必然結局,誇大為普遍真理。龐文英的如此艷遇,就是這類落魄文人畫夜的具體顯現。

  有趣的是,一個文人成功獵艷的數目,往往是個定數。數量最多的當數《浪史》中的梅素先,共擁有二十位美人。《杏花天》中的封悅生屈居其次,擁有十二房妻妾。《天緣奇遇》中祁羽狄、《空空幻》中花春夢都擁有十美。但是,最常見的似乎是「五美」。且不說《五美緣》、《五風吟》直接標以「五」之數目,即如《繡屏緣》趙宴客建五花樓儲王美,《夢中緣》吳子玉聚五美以應夢兆,《金瓶梅》西門慶和《桃花影》魏玉卿皆一妻五妾,妻是擺擺樣子充門面的,真正玩弄的是要,亦為「五美」。

  妻妾成群,眾美集身,可以說是男子天然的欲求與美妙的夢幻,尤其是那些窮酸文人,生活中連一美都難得,便在小說中畫餅充飢。反正是塗鴉作文,聊以望梅止渴,自然是多多益善,以充分發洩壓抑已久的情慾。但是,五美竟成了一個相當常見的數字,應該說必有其理。中國傳統文化中;「五」這個數字,一般代表「東、西、南、北、中」的全方位,從而「五」成了「全」的代名詞,凡標舉「全」,多用「五」。如五行、五方、五氣、五毒、五味、五辛、五色、五彩、五音、五畜、五馬、五穀、五儀、五德、五岳、五體、五臟等等。「五美」實質上也隱含「全」的意思,至少朦朦朧朧給人一種「全」的感覺。因此,眾多艷情小說,包括本書中的「五美」,也就不奇怪了。

  本書雖有不少污穢之處,但也不乏詼諧生動之筆。文中,玉蓉小姐因相思而積鬱成疾,請了許個醫生,也卻治癒,後請來一個瞎子並讓其請神替小姐治病,那請神送神的場面描寫,便是十分的生動有趣。「那瞎子打起油腔跪在神前禱告,聚人吹打響落一場,後來十供養中卻念得可聽,都是打覷的話」,以詼諧之筆寫出整個請神場面。「這把剪刀,好像如今的生青毛,口快舌尖,兩面刀」,「這隻玉蟹,好像如今做戲的人,妝成八腳是為尊,兩隻眼睛高突起,燒某澆水就橫行」,「這朵紙花兒,好像如今的老騷頭……」打油腔似的口吻念著順口溜一般的十供養,甚為滑稽可笑。本是一個十分肅穆,令人望而生畏的請神送神場面,經過作者的這一勺勒,讀來非但毫無緊張,沉重之感,反甚覺幽默、輕鬆,作者似乎是用輕蔑,嘲弄之筆,描述封建社會令人敬畏的陳規陋俗,給人以輕鬆、快感。

  小說以文英與王蓉小姐的愛情婚姻、曲折磨難為主軸,而以文英與桂萼、瓊娥等的關係為副線,兩者交叉並進,使整個故事在完整之餘而又脈絡分明、清晰。

  小說在結構模式上,承襲了才子佳人小說的基本模式:相愛--波折--大團圓,從文英與小姐私定終身,到劉天表等人對兩人愛情婚姻的干涉、擾亂,及至文英科舉得名、狀元及第、全家團圓。儘管小說最後是以龐文英等八人的成仙作為結束,但並未突破這一基本的格套。而這樣的理想主義的典型結構,也是適應理想主義的主題而形成的。

  然而,《鬧花叢》的藝術性是不強的,作者在「自跋」中稱:「今歲孟秋,友人有以龐劉事請予作傳,予逐援筆草創而為句纔就其事。」似真有其事,實則是抄襲《鼓掌絕塵》雪集之故事框架,丟棄其中的高雅志趣,而添上些枕席床第情節。書中不過將原主人公文荊卿與李若蘭,改成龐文英與劉玉蓉,又加進桂萼、瓊娥與美娘等人及後成地仙的事,地點由蘇杭改為應天府上元縣。由於抄襲併湊,破綻百出。另有文英喬裝一節脫胎於《喬太守亂點鴛鴦譜》;文英與次襄、瓊娥之關係明顯受《桃花影》、《浪史》等小說人物的影響,全書拼湊之痕跡亦很明顯。

  由於本書頗多淫穢描寫,所以在清朝期間屢遭禁毀,道光十八年、廿四年和同治七年江蘇、浙江的禁毀書目中,均有《鬧花叢》一書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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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看金榜天賜良緣拋情友誘入佳境

  詩曰:

  劉郎慢道入天台,處處桃花繞洞栽;
  賈午牆高香可竊,巫山雲杏夢偏來。
  詩因寫意憑衷訴,戶為尋歡待月開;
  多少風流說不盡,偶編新語莫疑猜。

  說話明朝弘治年間,南京應天府上元縣有一官家子弟,姓龐名國俊,字文英。其父刺史公,名棟,號良材。伊家世擁簪纓,原係蘇川府當熟人,年已逾艾,止生一男一女。男即國俊,年十四歲。女名嬌蓮,十三歲。

  文英賦性聰明,凡所讀之書,過目成誦。十二歲時,不但時文捉事立就,兼之詩詞歌賦,下筆成章。親眷朋友,誰不羨服他,父親十分歡喜,以為吾家千里駒。

  是年,文英十四歲,適遇宗師歲考,先行文縣考,文英入場赴考。是時,知縣是個少年科甲,原籍嘉興人,到了試期,入場出題甚晏。文英研墨濡毫,略不搆思,頭刻做完,日色未斜便去交卷。

  縣尊看他貌美年少,文機敏捷,定要當堂面教。取卷展開細看,就嘖嘖稱讚道:「文詞冠冕,筆致秀麗,本縣句當首荐。」遂取第一名送府,府又取第二名送道。喜得文英志高意滿。

  過了幾日,又是宗師考。則文英進場做得兩篇文字,如錦繡一般。候至發案,竟取第一名進了學。到簪花這日,一路迎來。只因人物標緻,年紀又小,所以男婦大小無不擁擠觀看,便有豪門嘻成許多來說媒的。

  他自恃才貌雙全,要娶一個絕色的妻房,只是憎長嫌短,不肯輕允,他父親也只得聽他。不料十五歲上,龐刺史染病身故,居官清正,遺產甚微。幸有母親李氏主持家務,遂勉文英苦志攻書。若無正事,閉戶不出。就有那同進學的朋友,見他父親去世,哄誘他去做歹事的紛紛而來。

  只因李氏治家嚴肅,不敢入隊,止與同窗兩個密友,一個名張子將,一個名任伯衢,朝夕伴讀。那二子雖是肯讀書,說到才貌二字,如何及得文英,偏是髭鬚滿頰,黑面黃麻。

  有時在街坊上同步,那些婦女看見張、任,無不掩面而笑,以為鍾馗現世,及看文英,無不眼光四射,以為仙子臨凡。不要說男子中沒有這樣俊俏,就是婦女中也尋不出這般丰姿,恨不得一口水吞在肚裏去。那文英儀表生得:

  

  身軀嬝娜,態度娉婷。鼻倚瓊瑤,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綠,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髮儘堪盤,雲髻一窩天與。嬌姿最可愛,桃花兩頰,假使試舞袖子,吳窩也應傾國。抑或曳長裾子,漢殿定室專房。紅錦當中方有風流戲窟,白綾襪底何須隨步金蓮。正所謂楊柳春柔縈別緒,芙蓉秋艷妒嬌娃。又道是,謾誇洛水中賓夢,直抵巫山一段雲。

  話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文英已是十七歲了尚未婚聘。這年適當大比,文英服制雖滿,奈科試已過。時值中秋,是夜天清月皎,文英正欲與嫦娥作伴,因母先寢,只得歸房。怎常那月光照人,俟至更餘,方纔睡去,夢見有一神人,頭戴唐巾,身騎白騾,云是梓潼帝君,枉夢與文英道:「汝勤心讀書,上帝不負汝,日後鼎甲成名,汝婚是良偶,該在看金榜之日。汝宜留意。」醒來乃是一夢。

  及到了八月盡頭,是日,文英悶坐無聊,忽聽見外面人聲沸騰,便記起中秋之夢,對張、任二人道:「今日是寅日,想是放榜之期,我們可往外邊觀看。」

  張、任二人道:「好!好!」

  三個一齊出門,轉到鬧市榜亭之下,看完了榜,張、任二人道:「此地已是布政衙門,何不隨隊登堂看一看宴,也是一場樂事。」竟由大門進去,看完了宴,便出大門之外。

  只見看迎舉人的男女,簇肩擦背,推來推去,都說道:「今科迎舉人自然盛的。」

  你道今科為何更盛?是奉朝廷恩詔,廣額各省舉人額數,所以看的人越多。

  文英正在徘徊看玩,忽聽人人喧嚷道:「站開!站開!舉人來了!」

  聽得鼓樂喧天,擁擠而來。但見旗振綺繞,笙管接續。那些新舉人,也有騎馬的,也有乘轎的,揚揚得意之狀,不可言盡。都是亮閃嫻的金花,簇新的藍袍,二名一名序次而來。正是:

  折桂子兢赴鹿嗚宴,解元郎喜爭及第先。

  三人正看得高興,只見兩邊竹簾內女人,生得十分嬌艷,推起竹簾,露出半身伸頭張望,卻不看那些舉人,倒把眼睛一瞬一瞬都注在文英面上。有詞為證:

  兩縫細姐纖玉,雙眸堪比寒晶。瞳人黑白太分明,光焰常流不定。遇見女子似白,一逢男兒偏青。常嫌阮藕欠多情,不作紅顏水鏡。

  那些女人就思量在眼角上遞了情書,凡是樓頭上的互相指搠,有說文英標緻可愛,有說張、任視陋可憎,各人議論不絕。時已下午,天色將晚,看舉人的亦漸漸去了。文英三人尚站在一家門樓之下,正在閒絮,只見裡面有個美艷女子,年紀約有二八,端坐簾內,又有一小青衣女,輕移蓮步,娉娉婷婷,乃向文英凝眸遙望,把那纖纖玉手相招。有詩一絕為證:

  面如冠玉體含香,能亂閨中少婦腸;
  邂逅相逢情自熱,纖纖玉箏豈容藏。
  

  文英平日閉戶讀書,何曾親見女色?今日一見,不覺神魂飄蕩。尾在女子門首,見那青衣女子依舊半身露出,又把一雙腳兒故意跨門限露出,那小腳尖尖約有三寸長。文英此時,恨不能即時走進去,便立住對看。只有張、任兩人閃在側邊,忍笑不住。

  忽見簾內坐的美女,把那青衣女連聲呼喚,霎時間一齊都進去了。文英戀戀不捨,卻見張、任二人在旁就如眼中釘一般,遂心生一計,對二人道:「小弟出恭甚急,二兄請先行幾步,小弟即當趕上同行。」

  兩個只得先走,等待多時,竟不見至。心下殊覺疑慮,及至轉來尋覓,又不見影。誰料文英拋了二友,即便挨了進門。剛欲步入中廳,聽得門左有一大漢,絮絮叨叨的從旁走出,嚇得文英魂不附體,蹲在花苔石畔待了一會,方敢立起身來。

  想道:「今既來到此,終不然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又轉念要回家,無奈重門鎖閉,不能出去。

  此時日影沉西,天色已黑,忽聞廳側有人低聲喚道:「這裏來!」

  文英視之,看見一女子,即是日間跟隨那女子的青衣女,手提一燈,喚他進去。

  他使隨身過來。彎彎曲曲引到一座大園內,花廳數橡上懸一匾,名曰:「桃源佳境。」

  望見一女子坐在石條上背面而坐,見了文英滿面通紅,欲前又卻。文英竟老著臉向前一揖,低低問道:「邂逅多承賢卿見愛,啟聞上姓芳名,誰氏寶眷,莫不是月裡嫦娥下凡麼?」

  這女子聽說,便低頭嬌聲答道:「妾名玉蓉,乃戊午科劉狀元之女,不幸先君早已去世,上有母親王氏、二叔劉天表在家,敢問郎君尊姓貴名,家居何處,曾有室不?」

  文英道:「小生姓龐,名國俊,字文英。先父名棟,號良材,也曾做到刺史。敝居即在城內縣治南首。今年十七歲,尚未授室,今日得與小姐相會,實是三生之幸。」

  且說小姐,年雖十六,性頗貞賢,然自十歲便能吟詠。每值刺繡工飲以至曉花欲開,夕月正佳之際,時時攢眉不語,若有所思。其意欲得個有才有貌的兒郎,以作終身佳偶。

  不料遇著文英逼聯姻契,故說道:「今妾重郎人品,頓涉私會,雖庸賤之軀,自知非匹。然郎年十七,妾年十六,鄙陋之私,願侍思櫛。」

  文英笑道:「只是斗轉星移,玉漏易過,深憐良會之難,何不為歡此夜。」

  遂近前摟抱,將手去摸那人人愛的東西。文英摸著這好東西,十分火動,暗想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便動手動腳要侮弄起來。小姐急以雙手護住,勃然正色道:「妾黃花未開,心之所慮的是為終身大事,豈肯圖頃刻之歡,以喪名節。常聞自媒非淑女之行,淫奔為貞士所羞,願郎愛人以禮,勿萌此心,不然白首之嘆,其能免乎!」

  文英道:「令夕之會,可謂宿緣非淺,苟有異心,身首異處!」

  那小姐驀然惹起閨怨之情,遂吟一絕云:

  一賭清光思栽然,風流才子信翩翩;
  可惜夜長誰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文英聽罷,暗自誇獎道:「不意閨閣裙釵,有此佳詠,好一個才女的小姐。聽他紉語嬌聲,猶勝新鴦巧囀,藻詞秀潤,還過絕藻初開。那詩中語句分明,默露春情,倒有九分見憐我龐生的意思。不免也吟一首回他。」遂吟云:

  天賦情根詎偶然,相逢那得不相憐;
  笑予恰似花邊蝶,偷香竊玉待何年。

  是時小姐聽罷,嘆道:「好詩!好詩!非是飽學郎君,何能以詩自媒。」

  言未了,忽見一侍婢忙來報道:「夫人尚未睡著,問道小姐在那裡,這時怎還不睡?」

  小姐正欲漫談心曲。聽見此話,倉惶無計,無奈只得進房而去。文英卻閃在花蔭之下,站了一會,小姐方纔出來,將條酒線汗巾內包一個玉鴛鴦,遞與文英,示以不忘。

  又道:「九月中旬二叔叔往齊雲山進香,妾欲於此人深相會,萬勿以寒陋見卻。」

  文英道:「承訂佳期,請俟蕭寺鐘殘,則小生至矣。」

  小姐令青衣女持燈送出後園。時已更餘,途中無人,走回家去,未知文英別後九月中旬得相踐佳期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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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赴佳期兩下情濃諧伉儷一場歡喜

  詩曰:

  女貌郎才兩相宜,從天分下好佳期;
  撥雨撩雲真樂事,吟月詠風是良媒。
  襄王已悟陽台夢,巫女徒勞洛水悲;
  錦帳一宵春意滿,不須鑽穴隙相窺。

  且說龐文英到了自家門首,已是二更盡了。母親李氏尚在中堂坐等,及見文英歸來,李氏大惱道:「我做娘的,晚年所靠惟汝一人,汝乃以看榜為由,在外遊戲,直至此時方回,使我倚門而望,怎生安心?」

  文英不敢實說,只得假托友人趙子輿款留不放,說罷,進房而睡。心上思想小姐不能合眼,直至天明,方纔睡去。睡到日中方醒,但見雙眸倦開,語言恍惚,張、任二友見了,各取笑一回進書房去。

  文英自得了那個玉鴛鴦,心中大喜,就如珍寶一般收在錦襄之內。每到黃昏,取出來在燈下展玩。整日廢寢忘食,一刻不能放下。

  嘆道:「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若娶得劉小姐那嬌艷,便情願朝夕焚香拜跪。」

  忽一日,揭開《西廂記》,見鶯鶯訂張生的詩道: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文英看了,遂大笑道:「張君踹跳粉牆,至今傳為風流美談,我那劉小姐亦曾訂我佳期,云是九月中旬,捱到此際,做一番佳會。」遂占七言詩一絕云:

  孤枕孤衾獨奈何,幾宵孤夢入姑蘇;
  醒來怕對孤燈照,關得弧形分外孤。

  文英正朗朗吟誦,卻被張子將聽見了,道:「淫詞艷曲,予所厭觀,而況張生無恥苟合,尤非讀書人所宜欣美。」

  文英道:「崔張之事千古樂聞,不謂仁兄亦執此迂腐之見,弟若做張生遇見鶯鶯,決不把他放過。曾有一個俚對,舉以求教。」即念云:

  張拱遊殿而賭崔鶺奇緣奇遇。

  子將不假思索應聲對道:

  許行衣褐而說神農異言異服。

  二人吟畢,各譴笑散去。到了九月十五,正是小姐相訂之期。文英這日看見日光,恨不得日墜西山,到了天晚,月明星朗,飲酒半酣,踱出自家園門。過了花街柳巷,行到劉小姐後園門首,就是前吹送出來的去路。

  輕敲幾下,裡面果然有人出來,即青衣女名喚秋香。

  悄悄引進柴扉,秋香附耳說道:「今夜若非賤妾引你進來,怎得與我家的小姐相處!你休忘了我?」

  文英轉身捧住,連連親嘴道:「不待汝言,我已有心久矣!決不使汝作蒲團上人。」

  隨步進花廳,看見小姐,便整衣向前深深一揖。小姐一時滿面嬌羞,閃身無地,只得答了一禮。

  文英笑笑道:「小姐,小生自則日俄聞佳詠,恍從三島傳來。今親芳容,疑向五雲墮下。令人役夢勞魂,不知挨幾朝夕?亦有憐余念否?」

  小姐低聲答道:「君既鍾情於妾,妾敢負念於君!但雖有附喬之意或無繫足之因。奈何君知不棄,且隨妾到那廂玩一玩花去。」

  文英笑道:「深蒙小姐垂愛,沒世難忘。但名花雖好,終不如解語花。趁此園空人靜,今日願得與小姐一會陽台,銘心百歲。」

  小姐道:「妾便與君同好,芝蘭共詠,但閨中老母戶外,狂且一玷清名,有招物議。」

  文英道:「小姐說那裡話,豈不聞柳夢梅與社麗娘、張君瑞與崔鶯鶯故事。先以兩意相期,後得于飛百歲,至今傳聞。況小生與小姐俱未婚姻,今日若使事露,老夫人必當自為婉轉成婚,豈不更妙!」

  小姐聽了,微笑道:「羞人的事,怎麼去幹?倘有人撞見,卻不穩便。也罷!且隨我到樓上來。」

  文英甚喜,遂攜小姐登樓。

  只見秋香又把酒餚擺上,小姐深以秋香湊趣,怎知秋香亦為著自己的心上人。

  兩個就在樓頭對酌,文英飲了數杯,禁不住春心蕩漾,便扶小姐到榻上,趁勢一摟,連親數嘴,與小姐鬆玉扣、解羅襦,兩情正濃,把小姐通身摸遍。但見:

  肌理膩潔柎不留,
  手規前方後,刻玉築脂腦,
  乳菽發臍,容半寸許,
  毬私處憤起,溝似一粒許,
  綵為展兩股,陰井渥,丹火齊,欲吐旋起,
  雙足風頭半鉤,蘭香徐噴,
  真天上垣娥,詎人間仕女。

  文英摸了一會,便挺著陽物要長起來,小姐對著陽物皺眉道:「我不弄了,這樣大東西,我如何容得?」

  文英不由分說,欲把小姐褲子脫下,小姐終是處女,決意不從。文英坐在床沿,連忙把那鼻孔向著玉體亂嗅,只覺氣味如蘭,芬芳撲鼻,原來小姐佳性好潔,常以香湯洗濯。

  臨睡時,又以香囊夾放被窩。所以木質既係勞潔,更加蘭麝薰透,自然香氣襲人。文英等待多時,再三哀懇不已,小姐猝不及防,被他把褲兒扯下,雙手摩弄牝戶,連聲喚道:「活寶!活寶!」

  就將舌尖放進,周圍吟了多時,舔得小姐酸痴難忍。

  小姐道:「只管舔他做甚?妾乃嫩蕊,須要憐惜。」

  文英爬起身來,先操些涎吐,一頂一頂的倒進了半根,小姐道:「輕些!有些疼。」

  文英拔出來,又搽上好些涎吐,再插進去,不覺都進去了。只是牝戶內有好些濃水,誰知都是鮮血。

  小姐把手推住道:「且不要動:我裡頭著實疼,今日熬過,亦明日恐怕如何?」

  初時牝內甚乾,十分艱澀,如今淫水泛濫,汨汨有聲。小姐到此時,亦樂承受。也不管雲鬢蓬鬆,竟把鴛鴦枕推開一邊,錦褥襯在臀下,雙手抵住了文英的頭頸。

  文英捧起金蓮放在肩上,自首至根著實搗了數百,小姐遍體酥麻,口內氣喘叫喚不絕。

  文英覺看龜頭頂進花心,甚是有趣,捧了粉頸,低聲喚道:「垂垂親肉,我己魂靈飄散了。」

  小姐掙出一身冷汗,吁吁發喘道:「頭目森森然幾欲暈去,姑且饒我。」

  文英遂輕輕款款一連抽了五六百抽,香汗如珠,陰精直瀉,遂勝身而起。

  只見侍女秋香送進茶來,文英戲道:「夜來撮合之功,皆賴此婢。姐姐苦不棄嫌,願以鄙軀酬報。」

  小姐笑道:「得隴望蜀,郎何貪耶?」秋香垂頭偷看文英,微笑而出。

  原來小姐身邊有兩個侍女,一名春梅,年二十餘歲,生得粗陋。其一即是秋香,年方十八歲,面貌如花。二人吃完了茶,只見月皎花香,攜手步入園內,各處玩了一回。

  回到樓上並肩而坐,文英道:「小生前月中秋夜,夢見一神人托夢,說:『汝勤心讀書,上帝不負汝功,他日鼎甲成名,汝婚姻良偶,該在者金榜之日。』誰想今夕得與小姐歡會,正應此夢。」

  言未已,只見秋香走至面前,文英微笑把手插入褲襠摸那光光肥肥的牝戶。秋香恐小姐妒忌,滿面通紅,反跑了去。

  小姐自去拉他道:「想是你不肯週全我的事,要對夫人說。」

  秋香賭咒道:「死人便對夫人說,只是我未開黃花,怕當不起。」

  文英霎時間慾火上炎,思耐不得。小姐見此光景,竟去睡了。

  文英便把秋香褲子去下,露出雪白兩條玉腿,那件話兒含緊,止有一條細縫,就將他橫倒在榻,蹺起雙足,忙把玉莖塞入,只因陰戶四旁俱被涎津添滿裡面,又有騷水留出,慢慢盡根。

  文英興發如火,用力抽送,弄得一片聲響,弄到要緊之處,秋香也覺痛苦,那埋管小姐礙眼,時開時閉,秋香下面臀兒不住的掀起相湊,文英笑問道:「你這東西裡面怎樣?」

  秋香道:「裡面火熱,進進出出,自內以至外,有些酸酸癢癢,更有一件可貪可愛而不忍割捨,竟渾身綿軟,即妾亦不自知其故。」

  文英聽說,俞覺情興勃然,遂推開雙股,一氣抽了數百,原來小姐尚未睡著,聽見文英笑聲吟吟,又聽見漬漬聲響,連那床沿俱已搖動,一時慾火難禁,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聽了一會已無響動。

  但見窗上月光照進,兩個相抱睡熟時,已五更漏下矣。

  小姐聽得雞鳴,自己披了衣服,推醒二人道:「快些!怕有人看見了,起來吧!」

  又笑對文英道:「妾終身之事已付與君,可作速成親,勿使妾有白首之嘆。」

  文英道:「既蒙雅愛,沒齒不忘,自當央媒作伐,不致有誤。」

  小姐便令秋香送出後門之外。秋香回到花廊之下,聽得外邊房裏那老婆子淫聲浪語,恰似與人交媾的一般。這正是:

  春風只合酣羅帳,老蚌誰知興亦高。

  秋香不勝駭異,難道有漢子與這臨死的老婦人睡著不成?迨至看時,被內雖則響動,卻不見有人在床,便嘻嘻笑道:「老媽媽,你有什麼妙法,會洩一洩火,獨自取樂!」

  隨向他那軟囊囊的肚子下摸了一把,不覺笑倒。你道是什麼?原來是一根去皮的蘿蔔,放入在內,急急頂送,不料秋香將手撈進。

  婆子笑道:「秋香姐,這時節還不睡,反來與我混賬,想必你看得高興。有些要了,怏爬上來等我與你試一番手段。」

  秋香推阻,出房靜聽,房內如魚嚼水,歡聲不息,抽了千餘。

  秋香嘆道:「人言婦人慾念入土方休,不為虛語。」

  遂急急回到樓上來見小姐,誰知小姐歡暢情懷,沉酣睡去。夢見閑步園中,見那生復來花下,遂攜手登樓,顛鸞倒鳳。

  待雲雨事畢,那生道:「小姐,今宵此會,無人知覺,何不就把春興試共一談。」

  小姐道:「起初時,好似望雨嬌花,我著一點,滋榮一點。」

  那生道:「我好似奔泉渴馬,飲一分,通奉一分。」

  小姐道:「後來時,我好似含一粒金丹,俗骨從半空化去。」

  那生道:「我好似入九天洞府,仙鳳自兩協生來。」

  小姐道:「君可謂得個中趣矣,我們且下樓去觀玩景致。」

  那生欣然攜手下樓,行至池畔,見池內雙鳧戲水。那生遂將石子與小姐賭打,偶然失足墮落水中。

  那小姐方纔驚醒,見秋香站在身邊,忙問道:「秋香,我剛才睡去,你將我說些什麼?」

  秋香道:「一句也沒聽見。」

  小姐道:「你去吩咐春梅,到晚間叫安童看那開得好花,折兩朵來與我。」

  秋香聽了便走出房來,未知春梅到園中見了安童若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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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梅香園內破花心安童堂前遺春譜

  詩曰:

  可惜月年易白頭,一番春盡一番秋;
  人生及時須行樂,漫教花下數風流。
  梅香有意覓鸞交,安童何福可能消;
  竊得雲雨無限趣,樂極悲生也斷腸。

  話說這醜梅香,是小姐房中使婢,名換春梅,眼大眉粗,十分粗陋。小姐嫌他粗蠢,凡一應細事,件件喚著秋香。只那粗夯用力的,便叫他做。這春梅又看不出醜陋中都帶幾分風趣,每至秋涼,便有些懨懨鬼病,攢眉咬指,就如西施效顰一般,便敖不過。有詩為證:

  幾度傷情不自由,投桃無計枉僝僽;
  誰知傳令宣花使,頃刻推門指點頭。

  秋香走去換他,走到門首,只聽得他在裏面唧唧噥噥,句句都是傷情話。秋香聽了推門進去,掩口笑道:「春梅,小姐著我來吩咐你,到園中喚安童採花。」

  春梅道:「瞞你不得,正花心動,在這裡一步也走不動,你替我走一遭吧。」

  秋香道:「不要體面的丫頭,虧你說這話。」

  春梅道:「你不要這般說,我的心就是你的心。如今秋涼天氣,那條狗也是動情,何況你我。」

  秋香道:「不要多言,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若是夫人聽見,決不饒恕。」

  春梅笑道:「言之有理,今後疼癢只自知罷。」

  秋香道:「小姐要花,我先去伺候梳妝,你快去吩咐安童來。」便轉身先去服侍梳洗。

  你看這春梅慢慢行到園中,四圍一看,卻不見安童的影,便大聲四道:「管園的安童那裏去了?小姐等著要死,你快去折來。」

  你道安童在那裏?這安童恰恰脫去衣服,赤身露體在池邊洗澡,遠遠聽見有人喚他,心下驚疑道:「這個嬌音卻是何人?」

  站起身來一看,又不見人,便大聲應道:「安童在池邊洗澡,叫我做甚麼?」

  春梅聽說洗澡,便要想看看他那話兒,忙走到池邊,只見他那話兒見了,春梅便大發起性來了。真是:

  堅若鋼針,巨若木杵,
  赤條條恰正是去頭髮的沙彌,
  亂叢叢就是那沒眼睛的鬍子。
  逞威風,衝開肉陣,不須丈八長矛,
  憑急性搗破皮營,便棄一層灶甲,
  烏將軍雖係舊名,角先生總其化體。

  春梅看了,假意掩口笑道:「臭賊囚!好不識羞,青天白日露出這鐵杵一般的東西,倘是夫人小姐遊花玩景一時走到,反說我們幹什麼歹事。快些起來揩乾了身,折花與我去!」

  你看這安童卻等不得揩乾了身,披上衣服,束了暖肚,含笑向前一把抱住親了幾個嘴,說道:「春梅,我的心肝,我為你害了一場相思病,今日該是天緣湊巧來得正好。何不既在這芳草坡上做一個快活去。」

  春梅道:「不可!倘若夫人得知,不說你要偷婆娘,例說我來拐小官,這怎麼好!」

  安童一把拉住不放,迎著笑臉說道:「春梅,你且聽我說一個正理,前日夫人有言在先,說道:『安童,園中花木你若澆灌的好,我揀個好日子把春梅與你做了老婆。』後來夫人、小姐同到園中看了看,這些紅紅綠綠、嬌嬌嫩嫩的花朵,果然茂盛,心中歡喜,又對我說道:『安童,你小小年紀倒也中用,那春梅快要給你做老婆,看官曆上擇個好日子,便好做親。』我當下便磕頭謝過了。我想咱們兩個終久是夫妻,莫若今日先結了親,以快情意。」

  春梅半推半就,說道:「這都是你的花嘴,夫人決沒有這話,我今年二十餘歲,不曾經過這風霜,難道我嬌嬌嫩嫩一點花心,被你這遊蜂採去了不成?」

  安童喜道:「你是個黃花女子,我也是一個黃花小官。今日黃花對黃花,大家耍一耍。」

  遂上前親了一個嘴。

  春梅假意道:「要說便說,親什麼嘴,調什麼情?」

  安童笑道:「恐怕你嫌我不愛惜你。」

  就將他一把拉倒。

  春梅也樂於承受,低聲說道:「安童哥,我也沒奈何了,今日遭你手裡。只是我來多時了,若是小姐要花,著人來喚我,便出乖露醜了。還到芙蓉軒後地板上耍一耍去。」

  安童依他言語,就起身兩手扯住春梅,又恐她跑了去。及到芙蓉軒後,安童替她鬆衣解帶,才自己脫了下身衣服,伸出那件東西,更比方纔洗澡的時候,愈加堅硬。硬幫幫的粗如葫蘿約六寸餘長,春梅看了,十分驚怯,驚的是恐有人親見,吹到夫人耳內,怯的是自己不曾嘗這件滋味,甜酸苦辣,怎麼曉得?

  忙道:「安童哥,我怕當不起。」

  安童見她模樣,更覺興發,便道:「春梅,今日這好事不要沒與,我前下南左來,買得一本《春意譜》觀玩,要睡時慾火如焚,如何熬得過,一向藏在身邊,我今且取出來和你照依上面的做個故事罷。」

  便向腰間取出來,果是一本《春意譜》。

  春梅斜眼瞬道:「安童,我怎比得那經慣的,只是盡興弄一會便了,做什麼故事?」

  安童依言,騰身跨上,用了些花言巧語,殷殷款款,也不顧她疼痛著力,送進少許,安童年紀雖止十七,因平日被人刮那後庭是弄慣的了,說到女色,實是初次,那春梅人雖粗笨,這件東西生得肥肥嫩嫩,就如初蒸熟的饅頭相似,任他往往來來,只得咬住袖角承受,安童見他不做聲,諒她已譜滋味,便緊緊抽送,共有百餘,弄得春梅咬牙合眼,偏體酥麻,就如迎風的楊柳,身子東擺西搖。

  不料小姐梳洗定多時,不見春梅拿花到來,便著秋香來園中尋覓。那裏見春梅,又那裏見安童!走到芙蓉軒後,遠聽得他兩人咿唔聲響。

  輕輕向壁縫裏張一張,只見他兩個正情濃意密。一個就如餓虎吞羊,一個似嬌花著雨。又仔細聽了一會,兩個說的都是有趣的話。有請為證:

  蜂忙蝶亂兩情痴,嚙指相窺總不如;
  如使假虞隨滅虢,豈非愈出愈為奇。

  這秋香卻熬不過,緊緊咬著袖口,站在芙蓉軒後,看一會,聽一會。欲叫他一聲,恐掃他興,欲待他事畢,又恐怕小姐親自出來。

  左思右想,只得輕輕走到軒內,把兩指向軟門彈了一彈,叫道:「春梅,你好受用,小姐正等得心焦哩!」

  安童聽見管不得,慌忙爬起扯上褲兒,並拾了那本《春意譜》,竟往外面一走。秋香便走至軒後,只見春梅還睡在地板上。

  秋香笑道:「你兩個做得好事,備我不得了。小姐叫你來著安童採花,你倒先被安童採了花去!」

  春梅滿面羞慚,翻身起來,只見鮮血淋漓,勉強走出軒外,見花甚茂盛。正是:

  百花競秀,萬卉箏妍,紅紫聞勞兼。
  拴不住滿園春色,妖妖爭艷冶。
  掃不開,邊地腿脂。
  幾陣香風,頻送下幾番紅雨。
  一群啼鳥,還間著一點流鶯。
  覓蕊遊蜂,兩兩飛來枝上,
  尋花浪蝶,雙雙簇列梢頭。
  數不盡,半開半放的花花蕊蕊,
  捎不來,又嬌又嫩的紫紫紅紅。
  惟願得夫人心中歡喜日,恰止是安童眼下運寒時。

  那春梅秋香步出亭外,揀那嬌艷的採下,安童嬉笑取一朵,與秋香簪在頭上。

  秋香正色道:「別人與你戲耍,難道我也與你戲耍?」

  安童又將花去簪春梅頭上,春梅道:「姐姐在萌,還要調什麼情?」

  推他一跌,倒在地上,春梅忙忙折了那些花與秋香來見小姐。小姐見春梅鬢髮蓬鬆,便問道:「早間使你去採花,怎麼這時候才來?在何處做什麼勾當?」

  春梅無言回答,秋香只是微笑。

  小姐心疑,指春梅道:「事有可疑,快忙說與我聽,不然與夫人說知,你便活不成了。」

  春梅道:「並不到那裡去,只問秋香就是了。」

  那小姐心內多疑,見秋香暗笑,便把眼看住了他。

  秋香道:「這事與秋香無涉。去喚安童來,一問便知。」

  春梅曉得事體敗露,實說道:「恰才到園中去喚安童採花,那廝膽大,把我抱定說了無數醜話。虧得秋香走來,方能掙脫。稟上小姐,那譜兒只是不好開口。」

  小姐道:「原來你兩人同謀做事,東遮西掩。日後弄出事來,夫人豈不責在我身上。倒是我防守不嚴,玷了閨門清白。待我先去與夫人說明。」

  秋香道:「這是春梅做來的,其要錯罪在秋香。」

  春梅磕頭道:「情願受罰,不願到夫人那裏去。」

  小姐道:「這件事想與秋香無涉,是這賤人做出來的。快隨我去見夫人。」

  春梅不得已,跟小姐走到堂前。恰遇夫人在堂,她便跪下。

  夫人不知分曉,笑說道:「敢是這丫頭服侍不過,把我兒觸犯麼?」

  小姐道:「這賤婢做不識羞的事,不得不來稟明。」

  便把始末根由一一細說。

  夫人聽了,著院子快去喚安童來:「待我問他個明白。」

  園中安童聽見叫他,只道有配春梅的好意。走至堂前還嘻嘻笑臉,夫人喝道:「這廝該死!你知罪麼?」

  安童放下笑臉答道:「有什麼罪?」

  夫人道:「我且問你,那芙蓉軒後的事,可是有麼?」

  安童道:「這事是有的,雖說這是安童的罪,卻因為是夫人錯了主意。」

  夫人怒道:「胡說怎的?倒是我主意錯了?」

  安童道:「當日夫人有言在先,原要把春梅許我做老婆的。那時節若不曾記過,今日安童怎敢先姦後娶不成!」

  夫人喝道:「我看你這該死的奴才不自認罪,還敢在我跟前弄嘴,提起板了來,便要把這兩個奴才淫婢,渾身上下痛打一頓,方消我恨!」

  小姐連忙上前勸住,扶了夫人坐在椅上道:「他兩個無恥醜行的奴婢,就打死了也不足惜,還要珍重自己的身體要緊。」

  安童見小姐勸住了夫人,滿心歡喜,手舞足蹈。正要辯幾句,不想袖裏那本《春意譜》拋將出來,夫人一見便喚秋香拾取土來,看是什麼書。

  秋香拾在手裏,翻開一看,見是一本《春意譜》,又不便替他藏匿了,只得送與夫人。夫人揭開一看,見上面道:

  女子仰天而臥,將那腳兒挑起臀尖相合,男子俯伏胸膛,
  以肉具項入花心,一抽一迭,圖個歡暢,這謂之順水推船。
  男子仰天而臥,將那兩腿蹺起臀兒相湊,女子俯伏胸膛,
  以牝戶套上玉莖,一來一往,儘個快樂,這謂之倒澆蠟燭。
  女子俯身而臥,將那後庭掀起兩股,推開男子,俯伏肩背,
  以龜頭塞入陰戶,一進一退,弄個爽利,這謂之隔山取火。

  看完了愈加焦躁,將一本《春意譜》登時扯得粉碎。提著板子大罵道:「好奴才!你快說這本書是從何處得來的?若要支吾遮掩,這板子卻不認得你。決不與你干休!」

  安童道:「夫人在上,聽安童分剖,這本書原是南庄上二相公買來醒磕睡的。那一日被安童看見,悄悄藏了他的,放在隨身肚兜裏收著,恰才洗澡摸將出來,正要拆拆了,不料夫人呼喚,便收拾在袖中,原與安童無干。夫人要見明白,只差人到南庄去與二相公計議就是了。」

  夫人道:「你這樣的人,我這裡斷容你不得!若再容何你時,可不把我的家聲玷辱了。」

  遂著院子立時往南左去,吩咐道:「須對二相公說,這樣的人,家中要他不得,把那小心勤謹老實的人換一個來,早晚園中使用。再喚秋香將這賤婢春梅剝了他兩衣服,鎖在後邊空房內,明日尋一個媒婆,打發出門便了。」

  你看這小姐果是個孝順的女兒,見夫人惱得不住,便迎著笑臉,扶了夫人進房。那春梅安童方纔起去。未知後來安童回到南庄,劉天表有甚話說?下回分解。

  總批:

  春梅年始破瓜,安童初番雲雨,中段一問一答,其說得俏俐。秋香幸得推脫,不然幾乎不能終事,小姐亦不能日後有榮耀之期矣。

  鬧花叢卷之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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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二

  第四回鬧街頭媒婆爭娶病閨中小姐相思

  詩曰:

  瞥見英豪意已娛,幾番雲雨入南柯;
  芳年肯向閨中老,綠鬢難教鏡裹過。
  縱有奇才能煉石,不如素志欲當鑪;
  咫尺天涯生隔斷,斷腸回首聽啼鳴。
  

  當日院子押了安童來到庄上,劉天表竟不知什麼來由,連忙問道:「這安童是夫人著他回去灌園的,聞他在家裏辦事倒也勤緊,怎麼發他回來?」

  院子道:「二相公有所不知,這個安童生得膽大。」

  劉天表道:「敢是他做鼠竊狗偷之事,觸了夫人的怒麼?」

  院子欲把前事細說,因見有幾個做工的站在面前,不好明說,便答道:「夫人說:『這樣小廝,家中容他不得,還要換個心務實的回去園中使用。』這安童做的事不便細說,明日二相公回家自然知道。」

  你看劉天表千思萬想,決不想出這件事,便對院子道:「我多時不曾回家探望夫人、小姐,今日就同你回去問個詳細。」

  且說這劉天表就是劉狀元親兄弟,性最貪財。若有一毫便宜事,便千方百計決要獨得,那狀元在日,吃了安閒飯,一些事務不理。專一倚仗官勢,在外尋是爭非,欺負良民。那鄉里中,大家小戶,無不受其荼毒。若說起「劉二相公」四字,三歲孩童也是心驚。後來狀元聞他在外生事惹禍,詐害良民,恐怕玷了自己的官箴,心中不悅,把他大叱一場,遂立刻打發到南庄去交付些租田帳目掌管。他便與狀元鬥氣,從到南左見有兩年不回。

  不料狀元逝後,想家中只有嫂嫂侄女,遂回心轉意,每隔一月回來探望一次,那夫人也待他不薄。

  此時院子把安童的事不好明說,天表便走進帳房,把那未弄完的帳目收拾明白,又喚那做工的吩咐一番,仍著牧童牧牛羊,便帶一個精細辦工的人,與院子同回家來。

  天表走進中堂見了夫人,把安童的事仔細詢問。夫人細說一遍,天表聽了心中焦躁,含怒道:「嫂嫂逐出這安童也是,若是這安童暗暗苟合不使人知,豈不把閨門都玷辱了?將來不惟是侄女親事沒了好人家,就是叫我也難做人,你那時把兩個活活打死,方纔正個家法。」

  夫人道:「彼時我意欲打死他,只慮女兒未曾許聘,吹到外面去,只說我閨門不謹,做出這件不清不白的事,便招人談論。今安童既趕回庄上,就是這春梅亦未必可留在家。欲速尋一個媒婆,我並不要分文,白送與人去罷。」

  天表聽說不受分文,又惹起愛便宜的念頭來了,想了一想,便應道:「依我愚見,還是侄女婚姻事大。就該把這賤婢登時趕了去罷。」

  夫人道:「我主意正要如此,因女兒勸我慢慢尋個的當媒婆,配做一夫一婦也是我的陰德。」

  天表點頭道:「只是有一事,近日街上媒婆比往常時甚是奸險了,沒有一個不會脫空說謊的,全是那張口舌賺人錢鈔。假如貧苦的人家,他說田園房屋甚多,金銀車載,珠玉斗量。本是至醜至粗的女子,他說極標緻,生性溫柔。本是最愚最笨的男子,他說得文章秀麗,詩賦精通。人若聽信他花言巧語,往往誤了萬千大事。他只望人厚禮,不管什麼陰德。當日嬸嬸在時,結交一個賣花張秋嫂,我去尋他來商量,他作事忠厚。」

  夫人喜道:「如此甚好,只是這事一時不能就緒,還要二叔在家幾時,調停個下落,方可回庄。」

  天表許允。夫人道:「事不宜遲,倘若賤婢尋些短見,反為不好。今日就與張秋嫂說便好。」

  天表滿口應承。話畢,那小姐打點酒飯出來。

  天表吃過了飯,暗想道:「我一向要討別人便宜,難道自家的便宜倒被別人討去?且去尋張秋嫂打點話兒去,賺他落得拾他一塊銀子,有何不可?」

  計較停當,遂出大門。走不數步,恰好張秋嫂同一個賣花的吳婆遠遠而來。

  走到跟前,天表叫道:「張媽媽好忙得緊?」

  那張秋嫂聽見有人喚他,忙轉頭來一看,認得是劉二相公,便笑臉道:「二相公幾時娶一位二娘續弦,作成老身吃杯喜酒?」

  天表道:「喜酒就在口頭,今日說過,明日怎麼謝我,便作成你吃。」

  張婆聽見肯作成,恐吳婆在旁聽見,忙把他拋開,扯劉天表走過幾家門首,微笑道:「二相公,你有何事作成老身?」

  劉天表道:「你喚吳媽媽來一同商議。」

  張秋嫂道:「你不曉得,這吳婆前月裡到富家去說親,見沒人在面前,竊他幾件衣服。過了數日,被富家訪出來,吃了一場沒趣。如今各處人家曉得他手腳不好,走進門時,人就以賊提防,那個肯作成他。不瞞二相公說,老身做了多年花婆,靠人過了半世,沒有一些破綻被人談論。」

  劉天表道:「張媽媽你走千家串萬戶,若不老實,那個肯來照顧。我今有一樁事和你商量,只在兩三日就要回覆。」

  張秋嫂道:「怎麼有這樣性急的事?」

  天表低聲道:「我家夫人身邊有個使婢,是老爺在時得寵的。只因出言唐突觸犯夫人,夫人一時著惱,著人到南庄接我回來商量,要嫁與人去。只是一件,討著他著實一場富貴,身邊都是老爺在時積下的金銀首飾,足值二三百金。你去尋個好人家,接他四五十金聘禮,你也有一塊賺哩!」

  張秋嫂道:「果然是真。」

  想了一會,欣然答道:「這也是老身時運湊巧。府中王監生因斷了弦,前日對老身說,要我替他尋一個通房,我明日領他家的人來看一看,果是人物出眾,便是五十金也不為多。」

  劉天表聽說有人要看,然後成事,心下又想了想道:「媽媽,我府中出來的比別人顏色不同。若是明日有人來看,只說那丫鬟是老爺亡後,情願自守不嫁,終日隨小姐在繡房做針指。我有一計策,你明日同著人來晉見夫人,不要說我知道,只說來求小姐姻事,那春梅決隨小姐出來相,暗暗把他看了。」

  張秋嫂道:「說得有理,只要夫人心允,難道怕他不肯?」

  劉天表道:「媽媽又有一件,他家若得遂意就要行禮,不必送到夫人那裡去,就送在你宅上,待我悄悄送與夫人,省得那丫頭疑慮。若揀定吉時起身,再設一計賺他去便是。」

  張秋嫂道:「二相公與夫人做主受禮,這樣大頭腦,怕這丫頭不肯嫁麼?」

  言畢,遂與天表作別。回身不見吳婆,只道他先行。那知吳婆閃在人家竊聽兩人言語,被他聽得明明白白。

  見張秋嫂轉彎去後,忙趕上前問道:「二相公方纔商酌的事體,撇不得老身的。」

  劉天表回頭見是吳婆,站住了腳。

  吳婆道:「這主錢兒挈帶老身賺了吧!他說的是監生人家,我明日便尋的鄉宦人家,他說是五十金聘禮,我便送你一百金。二相公,你還要許那一家。」

  劉天表聽了這話,更加歡喜道:「媽媽若是這樣說,自然許你,只是不可遲緩。」

  吳婆道:「我明早便去著人來看,早晨行禮到我家,晚間便到我家上轎何如?」

  劉天表道:「這樣更好,請問吳媽媽住居何處?」

  吳婆道:「我住居在城頭,衖裏第一個樓房便是。」

  天表道:「吳媽媽,我回去與夫人商議,你不要失此機會。」

  遂別,去見夫人,把春梅的話兒說了。夫人聽信,待至次日,吳婆同一個奶娘竟與夫人相見,假以小姐親事為因。

  夫人只道這兩個媒婆果與女孩兒說親,兩個婆子又只道夫人曉得其中情跡。誰知是劉天表的計策,使這兩個婆子來看秋香。這奶娘把秋香仔細一看,見他生得齊正,便也歡喜,起身與吳婆別了夫人、小姐。

  走出門首,過了幾家,只見張秋嫂領著一個婆子要到劉府,看見吳婆心上火怒,厲聲罵道:「你這老潑賤,來搶我的主顧。」

  吳婆道:「露天衣飯可是讓你做的?」

  張秋嫂惱得眼睛突出,扭了吳婆劈頭亂撞,那兩個婆子勸解不住,兩個在街上一個爬起一個撲倒,也不管出乖露醜。

  街坊的人圍住來看,見是女人廝打,不好上前勸解。恰好遇著月上賣花婆子走來解勸得脫,張秋嫂對幾個婆子告訴一遍,這幾個總是一夥人,便說道:「不偏護著你,也不偏護著他。如今依我們說,這一頭媒讓與吳媽媽做,兩家的媒錢讓一半與張媽媽罷。」

  吳婆依允了,方才散去。

  次早,劉天表來到吳婆家裹,吳婆便去通知那鄉宦家送了一百兩聘禮,又是四疋彩緞,一一收下。

  張秋嫂知道天表收了聘禮,連忙走到一問。

  天表道:「這樁事我與你講起的,待打發他們出門了,我當重重謝你。」

  天表得了那些銀子,回來向夫人說:「令夕可遣春梅去。」

  夫人聞知,當夜將春梅打發到吳婆家去上轎。抬到鄉宦家去,眾人一看,見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便喚與吳婆同去看的奶娘一認,也說何曾是這嘴臉。

  原來劉天表得了這百金聘禮,四疋彩緞,遂別夫人回南庄去。這鄉宦人家待要爭訟,見這邊也是鄉宦,只得忍氣把吳婆凌辱一場方休。張秋嫂樂得媒事無與,劉天表樂得賺了銀子。

  吳婆欲訴見夫人,又怕夫人著惱,只得忍耐。

  這玉蓉小姐自吳婆設言求親之後,終日悶悶信以為實,只道就花園中訂約的那生。

  過了幾日不見影響,心下暗想道:「春梅一侍婢耳,做出事來尚然如此,何況我是千金不換之身,被那負心賊玷了清白之體,這怎使得?」

  每日針線慵拈,茶飯懶吃,不免害了那水邊之日,田下之心了。終日容貌憔悴,把一個如花似玉的美態,害得肌庸消瘦。只因音信杳然,無由一面,只得作閨怨四首,以自抒其志云:

  

  其一:
  曉來扶病鏡台前,無力梳頭任髻偏;
  消瘦渾如江上柳,東風日日起還眠。

  其二:
  孤燈纔滅已天明,窗雨無聲雞又鳴;
  此夜相思不成寐,空懷一夢到天明。

  其三:
  幾句花可理舊蹤,徘徊花下向誰逢;
  可憐多少相思淚,染得名花片片紅。

  其四:
  手折花枝過綺窗,忽聞燕子語成雙;
  晚來惟有孤燈照,清減精神瘦滿腔。
  

  夫人見小姐病勢沉重,親自探望道:「我兒,我看你病症非朝夕所致,怎麼秋香不早說?」便喚秋香來問。

  秋香跪下道:「小姐病症自從看迎舉人之後染成,在身如今已經過多日,況且夫人跟前小姐還不肯實說,怎肯與秋香得知。」

  夫人道:「都是你這賤婢早晚茶飯失了檢點,以致大病具既。你今日若後有些疏虞,把那春梅做個樣子。」

  秋香大驚,站起身來。

  夫人道:「這個病症甚危,著院子往南庄接二叔來尋醫生看治。」

  小姐道:「那些煎劑自幼不曾服慣,郎中手賽過殺人刀,僥我遲死些吧。」

  夫人愛女心切,著人到崇祥寺許了願,便往南庄接天表回來。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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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表姊弟拜壽勾情親姑嫂賀喜被姦

  詩曰:

  古時男女說親迎,來世風流妄締情;
  桃花星是命中照,故今才郎打扮喬。
  任爾說明多不忌,陽台暮暮與朝朝;
  嫂既多情非更妖,羨君何福可能消。

  話說文英自赴約歸來,只見家中什物並妹子嬌蓮的衣服首飾竊去。那嬌蓮的面貌與文英一些不差,又因長成得早,身材也恰與文英一樣,只有腳兒大小不同。

  這年十月初四日,他母親李氏六十壽誕。李氏有個外母女,小名喚做桂萼,嫁在王進士家做媳婦。他的標緻與嬌蓮差不多,其年是十八歲。阿婆是個寡居,只生得他夫王元炳一個。

  姑娘喚做瓊娥,十七歲了,已曾許了陳家。姑嫂甚是投契。桂萼甫與元炳結褵半載,炳即患弱症而亡,媳婦也是寡居。及至十月裡文英母親生日,李氏叫人去接桂萼,桂萼稟知婆婆要到姨娘家去拜壽。

  陳氏道:「只好去一兩日,姑娘許我家侄兒,過了五日就要行聘過來,須要你一回料理事務。」

  桂萼道:「曉得,今日去,後日就回。」

  遂上轎來到龐家,見了姨娘,又見過表妹,問道:「表弟那裏去了?」

  李氏道:「今日知府考試,他去入考,天幕方回。」

  桂萼道:「妹子越長大了,與表弟模樣相似,曾有人來求親麼?」

  李氏道:「城內周舉人來求了,只不曾下聘。」

  言訖,喚金菊捧出菜餚,三人坐下吃了酒飯,至下午文英出場回家。

  桂萼一見,神魂已蕩,便讚道:「誰家才子聘得我家表弟,恐嫦娥見了也動情。」

  文英笑道:「姊姊的標緻比得嫦娥,可不動情麼?」

  桂萼紅了臉,因李氏並嬌蓮在面前,不便多言,只得住口。

  是晚,文英被窗友張子將邀去飲酒,吃得爛醉回來,見母親妹子還陪表姊飲酒。

  桂萼道:「一個表姊在你家飲酒,何不來陪?」

  文英就挨在李氏身邊,與桂萼說笑了一會。

  文英乘著醉了便說道:「我要睡了,姊姊可同我睡。」

  李氏道:「胡說!姊姊是寡居,在我房裏睡,不要你管。」

  文英只得往書房去睡。

  是夜,李氏著嬌蓮引桂萼同睡。桂萼上了床,心思不暢,不能即睡,到了漏盡方才睡去。文英天明起來到李氏房裏,不見桂萼,明知在妹子房裏,又不好進去。徘徊半晌,嬌蓮到李氏房中來。

  李氏問道:「姊姊起來麼?」

  嬌蓮道:「姊姊一夜沒睡著,如今卻睡著了。」

  文英聽說,便抽身走到妹子房中,揭開羅帳一看,那桂萼正沉沉熟睡。

  文英想道:「他昨日的話有心勾情,表姊表弟有何名分關係?」

  欲近前去雲雨,又恐母親妹子走來。

  也只得大膽坐在床沿,把被輕輕挑起,低頭看那雪白臀兒、細細縫兒、光光肥肥那件妙牝,雞冠微吐如初發酵的饅頭。文英不勝動情,聽有腳步響,慌忙走出帳來,卻是妹子。

  嬌蓮笑道:「哥哥要來做賊麼?」

  文英道:「不見姊姊,特來一看,豈就是做賊?」

  桂萼正在夢中,不覺驚醒,見下身的被都不蓋著,問嬌蓮道:「妹妹和誰說話?」

  嬌蓮道:「是哥哥,我在娘房中,他就趁勢來瞧你。」

  桂萼明知被他瞧了身體,只不則聲,就起來纏了小腳,又向便桶小解,饞穿了上下衣裳。那雪白身子酥潤香乳,全不遮掩,被文英閃在門外一一瞧見,慾火勃發,恨不得立時到手。因李氏當時壽誕,無暇及此。

  你道桂萼此來,耑為拜壽麼?也是要趁此行與文英一洩心火。誰料嬌蓮礙眼,曲全了他的節操。桂萼、文英、嬌蓮各拜了壽。又見鄉人親朋拜壽的紛紛,文英迎接款待盡禮。止有張子將、任伯衢二子各作詩一首來奉祝。

  文英看子將的詩道:

  早聞首案重深閨,出守各邦內政齊;
  西子河邊襄吏治,束當現裡共燃藜。
  德感一朝民賣劍,恩施到處虎遷移;
  伊周更喜籌添屋,應見蘭芬繞騰宜。

  又看任伯衢的詩道:

  丹德真堪繼大家,徽柔壺範炳彤華;
  鳴機有操貞黃鵠,剉薦何慚起玉騧。
  色養不難毛令檄,含飴已種邵平瓜;
  此堂燕喜齊松柏,為舞霓裳進九霰。

  這日,文英聽一班崑腔戲,開筵款待,直到二更方纔席散。

  桂萼道:「我明早就要去了。」

  把要接嬌蓮耍幾日的話說了,李氏應允。

  文英道:「姊姊明早去,我要跟你去。」

  桂萼笑道:「這妙了!」

  到了次日,王家叫轎子來接,說道:「王太太等大娘回去。」

  桂萼連忙梳洗,臨去時,桂萼對李氏道:「明後日我著人來接妹子。」

  嬌蓮道:「不知什麼緣故,忽然頭疼起來,只怕來不成。」

  桂萼上轎去了。

  隔了三日,便著人來接道:「明日姑娘受聘,特來接你家姑娘並大爺去耍。」

  誰知桂萼去後,嬌蓮思病不能起床。

  李氏正要回他,文英道:「我與妹子一樣面貌,一樣長大,只是腳兒有些大小。可把妹子新做的繡花衫裙並將簪飾,與我穿戴起來,也像妹子的模樣。」

  李氏不允,文英便淚珠垂下。李氏只得開了梳匣,與他改作女妝。梳了牡丹頭,燕尾鬢傍插上首飾。把一件紅縐紗襖兒穿上,又著一領鴉青錦繡花衫子,下面繫著八幅紅裙,把腳兒遮掩。

  打扮停當,宛然是個嬌蓮。

  嬌蓮相了,嘆道:「所惜者,單少步步蓮耳。」

  文英把鏡一照,笑道:「天既生我以如是之容,何不使我變為婦人。」

  李氏道:「你去去就來,不要被人看破,親情體面上不便。」

  嬌蓮道:「哥哥此去,姊姊如何肯放他就來,我是看來的。」

  文英遂上轎去。

  到了王家,陳氏與桂萼、瓊娥接出中堂,在桂萼房裡坐下。吃過晚膳,陳氏瓊娥就退入自己房去。

  桂萼道:「妹子,同你睡罷。」

  文英道:「姊姊先睡,我就來。」

  桂萼道:「你哥哥今夜在家麼?」

  文英道:「一個美女接他去了。」

  桂萼道:「娘肯放他去?」

  文英道:「前月十五去了一夜,次早方回。他與那女子十分有情,娘不肯放他去就哭,只得放他去。」

  桂萼道:「可惜!可惜!這樣美郎君,不知那個小騷貨今夜受用。」

  文英道:「我明日叫他來陪姐姐睡可好麼?」

  桂萼微笑,竟卸除衣裳鑽進被窩去睡。文英意蕩神飛,吹滅了燈,捱身進被,不由分說爬上身去。桂萼不知何意,文英推開兩股,把那玉莖緊緊頂進花心去了。

  桂萼是個久曠的,忍耐不住,將腳雙雙擱起,引得文英興發,盡根送入,有五百餘抽,桂萼緊緊抱定,下面亂顛相湊,文英故意把肉具拖出牝口不動,桂萼罵道:「短命賊!為何作弄人?」

  文英不動如故,桂萼哀求道:「你也可憐人疼癢。」

  文英道:「我知你久曠,故徐徐含養,何須著急。」

  遂盡根頂入亂抽,文英道:「我之本領何如?」

  桂萼道:「我從結褵以來,從未歷此妙境。你為何扮了妹子來?」

  文英道:「我貪你色,你愛我貌,不得已改妝來會。」

  二人說了,慾念又發,抽送一時,連呼有趣,又怕瓊娥聽見,只得草草完局。

  到了次日,日光高照方纔醒來,文英下床,穿了衣服,提起褲腰,因龜頭堅舉,不能貶入,不料被丫鬟聖女暗暗瞧見那個東西。既而兩人梳妝完,用過早膳,只見媒婆同盒子進門。

  文英、桂萼看了一回,遂進中堂,大家陪那媒婆坐席飲酒。席罷而散,打發了回盒出門。李氏便令人來接文英,明知兒子與外甥女弄上了,好不難處。

  嬌蓮道:「不如待我去換他回來。」

  李氏道:「撞破了網,叫你桂萼姐姐怎做人?」

  只得隱忍了。

  誰知瓊娥見了盒子,便等不得做親這夜。便覺牝內作起怪來,恰似有百十條疹咬癢的難禁,桂萼因多吹了幾杯,未上床先己情與勃勃,及摸著文英那物,堅硬如鐵,便舉身相湊。

  文英爬到腹上,那物便把插進去,不上幾十抽,牝內騷水唧唧聲響不絕,桂萼附耳低言道:「且慢些,恐姑娘聽見不好遮掩。」

  文英不聽,只管抽送,不料瓊娥果未睡著,側耳一聽,心下想道:「這也奇異!怎麼女人對女人,倒像一男一女,莫非這姑娘是他表弟假扮的麼?」

  又想道:「嫂嫂污了名聲偷漢子,我們獨寢孤眠,何不也尋個美貌的郎君取樂?」

  及撫那牝戶濕膩膩的流水,好些精水,遂起身小解,揩抹乾淨,再側耳聽時,兩人沉酣睡熟矣。

  又想道:「待天明起來,我且不說破,看他怎麼隱瞞?」只得納悶睡了。

  次日,瓊娥走進桂萼房中,桂萼尚未起床。

  瓊娥道:「特來看龐姑娘的小腳。」

  不要說桂萼又羞又怕,把文英幾乎嚇殺。

  文英道:「姊姊,你姑娘惱我了,叫轎子我回去吧!」

  瓊娥笑道:「不消轎子踱你去,我沒有哥哥,誰來惱你?」

  桂萼忙扯文英走到床後,埋怨道:「我何等的囑你,你全不顧忌。適才我家姑娘窺破機關,語帶戲謔,叫我置身何地?須與他見個意兒,省得生出口面來。」

  那瓊娥也暗把聖女喚過,備述夜間所聞。聖女也把昨早在暗地偷看見龐姑娘下床,提著褲腰,因龜頭堅舉,不能貶入,難道世間女人也有龜頭的麼的情形講了。過了午後,瓊娥與桂萼下棋。文英步到花邊,四顧無人,即去小解。

  不料聖女有心,早已閃在花陰偷看,望見那個東西,大笑道:「我道是個龐姑娘,倒是個龐大爺哩!」

  文英抬頭一看,認是聖女,便如飛趕過花屏,攔腰抱住。聖女並不推諉。

  文英道:「姐姐若肯總承我,感恩不盡。」

  即於花下解裙鬆帶,摟住體樂。

  聖女勇於承受,浪聲叫快道:「你有這手段,怪不得大娘與你通姦。」

  文英道:「你家姑娘十七歲了,只怕也動情。我要央你做個撮合山,你可肯麼?」

  忽聞疾聲呼喚,聖女起身應道:「你有心,他也未必無意。你用花言巧語動他,自然著手。」

  說罷,疾忙進內,乘間以告瓊娥,瓊娥為之首肯。

  到晚飯後,文英朗吟昔賢詩句以引瓊娥,道:「誰看梅花殊有意,安排清夢到羅浮。」

  瓊娥默喻其旨,亦以舊詩答道:「雌兮得雄願已足,雄兮將雌胡不知!」

  桂萼雖聰敏,竟猜不出他兩人心事,解衣就榻。

  文英雖意在瓊娥,少不得也要應付桂萼。過了更餘,見桂萼睡熟,即悄悄下床,走過瓊娥房裏,遂爬上床。

  瓊娥害羞道:「我是黃花女兒,已許了人家,因見你人物風流,不捨錯過,要被你破身了。」

  文英把些涎吐送那牝戶,又把陽物向牝戶一插,瓊娥覺得有些疼,文英兩手扳住纖腰,一抽一抽的亂搠。桂萼忽然驚醒,不見文英在床。

  只聽隔壁房內床腳搖動,帶著笑聲叫快不絕。

  桂萼也不及穿上衣裙,赤條條走過瓊娥臥房,只見兩個正在酣戰,假意作怒道:「好個閨中女子,偏會偷情,豈不羞恥!」

  瓊娥應道:「恩賢嫂善於偷漢,姑姑不才效尤。這龐郎既非我哥哥,又非你丈夫,可以私於你,何不以公於我!」

  文英見桂萼赤身露體,便扯進被內道:「我的姊姊,不要凍壞了,快上來同睡。」

  桂萼道:「你有了人,何消憂我?」

  文英道:「兩人依我便罷,不然明日即要告別。何苦為我一人傷了你姑嫂和氣!」

  便乘勢扯進被內,爬到腹上,大戰起來。桂萼十分爽快,那瓊娥窺他兩歡戀之狀,好不難過,便道:「你們只管快活,怎忘了我?」

  文英遂丟了桂萼,重與瓊娥交合,興盡而寢。

  次日,文英只得告辭而回。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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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新郎邀歡酬嬌妻書生受侮效鸞鳳

  話說桂萼自文英回家,思欲重赴陽台,又無事端可假,常與瓊娥敘話,撇放文英不得。

  瓊娥一日把桂萼的淡紅被翻了翻,又把繡花枕看了看,笑道:「這樣香噴噴的被兒,可惜哥哥去世太早,丟與嫂嫂獨眠。」

  桂萼微笑道:「姑姑新婚在邇,日後夫妻如魚得水,正好受用。」

  兩人絮煩不題。

  且說瓊娥母親看他聲音笑貌不像處子,心中不樂。過了數月,陳家要來娶親。

  陳氏喚瓊娥道:「婚期已定,只有一件大事卻怎麼好!」

  言訖,容貌變色。

  瓊娥未喻其意,問道:「母親有何心事?不妨明言。」

  陳氏道:「女子守身深閨,專為生平大事,豈肯受狂狙之辱,以玷清白?細看我兒動靜,並非處子,所以中懷怏怏也。我有一計,到那官人纏你的時節,兩腿交緊,再把手捻了牝戶,做個怕疼的模樣,等他的東西進去,我藏些雞冠上的血在草紙包裡,等他完了事,你悄悄把來抹在陰門口,他拔出肉具,自然有血跡在上面,還好遮掩得去。」

  瓊娥口雖怕羞不言,心中倒不忘記。

  到了吉期,陳次襄把娶親雜項一一完備,結了花轎燈籠火把笙琴細樂,次襄頭巾圓領,騎著駿馬,一路吹打娶了回來。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坐床散帳吃過合巹,至夜分方就寢,解衣上床。

  瓊娥便伸手捻他肉具,喫了一驚道:「你的東西如何生的短小?」

  次襄心中雖有些疑,怎奈慾火難遏,分開兩股,把五寸長的向那小便處插進去,一頂進根,次襄遂輕輕款款行九淺一深之法,只見牝戶寬綽,淫水太多,湊合之餘,擋不得瓊娥淫聲屢喚,腎尖亂聳,亦覺直頂花心,並無怕疼之狀,未及五六百抽,即便洩了。

  急得瓊娥捧著肉柄,雙手摸弄,復以舌尖吮咂。不移時,那物又昂然直舉,把雙股放開,大肆出入,又有百餘抽。

  次襄忍不住又洩了,瓊娥情更濃,竟忘了陳氏之言,及至記起將雞冠血抹在上面,次襄已翻身起來將帕揩抹矣,取向燈前試之,只見白水亂滴。

  次襄大怒道:「這般淫貨!被誰破身?可實說來。我曾娶過妻室,如何瞞得!」

  瓊娥不覺淚下道:「我們下聘之日,嫂嫂有個表妹接來看盒,誰想竟是表弟喬扮。我看了這樣如花似玉的郎君,年紀又小,才學又高,因此我懷著權時救急的意思。」

  次襄聽了喜道:「此生姓甚名誰?家居何處?」

  瓊娥道:「姓龐,名國俊,字文英,家居縣治南首。」

  次襄道:「你若為我誘他來,便將功折罪。」

  瓊娥遂放下心。到了次早,次襄捧文房四寶跪下道:「今日欲晤龐兄,望芳卿為我作一華札,持此往見。」

  瓊娥含笑挽起道:「君何必作此狀?」

  遂取白楮寫下數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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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別後,渴慕芳姿。匪朝伊夕,頓覺神魂飄蕩。不識郎君亦曾記念妾否?妾雖新婚,未嘗片刻忘懷。昨於枕席之間道及郎君才貌,拙夫久仰大名,特命妾修書一行持上,竭誠請教。若駕臨舍,妾當迎接,少伸鄙悝,不勝欣幸之至!文英先生契阜

  

  賤妾王瓊娥襝衽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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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畢遞與次襄,次襄看了笑道:「我未與他弄上手,你便又屬意於他。也罷,我有件毛病,不喜女色,端好龍陽。你若代我哄得到手,任憑你便了。」

  瓊娥道:「妾有一計為君商之:兒子讀書缺少西席,不若開書相請,方可朝夕邀歡。如此好否?」

  次襄以瓊娥湊趣,便欣然寫一個拜帖,一個關納,二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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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啟

  文翁龐老先生大人台下不佞子今歲敢屈誠誨小兒啟元一載,謹具修儀六十兩,薄膳一載

  

  眷教弟陳次襄頓首拜
  ------------------

  

  次襄拿了拜帖去拜文英,文英將帖一看,想道:「我與此人素不相識,為何先施?」

  只得出迎,賓主坐定。

  次襄一見文英,心下喝釆道:「怎麼男人有此美色?」

  只因平日短於詞命,默默無言,把手向袖中取出一個寸楮,遞與文英道:「賤內王瓊娥之札,托弟貢上。又有一關約,敢屈台兄赴舍訓誨小兒,弟亦得朝夕請教。」

  言畢,抽身告別。文英送了次襄出門,展開鸞箋並關書一觀,不勝欣異。

  再說次襄到王家拜岳母,其餘諸親眾友,一一相見,少不得開筵款待。迨宴罷歸來,次襄十分沉醉,遂與瓊娥興雲雨。雖不喜這件話兒,也只得做個應急鋪戶。

  這一夜兩人樂趣又比前夜不同。但見瓊娥慾火更熾,金蓮斜挽,粉頰相偎。

  次襄抽送不倦,瓊娥遍體全酥,既而次襄高道:「其樂何如?」

  瓊娥答道:「內中酸癢,妙不可言。」

  次襄聽說,興念愈狂,又撫弄多時,雲收雨散。過了三朝,文英便來回望。

  次襄聽說,急出相見,如拾至寶,笑道:「小弟不才,獲賭芝眉,昧為欣幸!」

  文英道:「荷蒙過譽,深為感激!不知尊夫人得容柳見否?」

  次襄道:「夫求夫一言契合,便當肝膽相孚。況一女子,豈復吝惜乎?」

  便喚瓊娥出來。

  及相見畢,次襄遂令備酒書房,三人對酌飲了一會。

  次襄暗想:「我平日不曾見有這般形容,今見了龐秀才,實放心不下。」

  沉吟半晌,忽想道:「是了,我想龐生酷好女色,他與我妻原有夙好,不若以此局誘之,事必諧矣!」

  遂笑容可掬,連聲讚道:「龐兄高才,定要款留在舍,啟迪小兒。所以特設並觴,幸勿見哂。」

  文英道:「小弟才疏,何足以當大任揚」

  乃舉起巨觴,擲色再飲,連吃七八大杯。文英沉醉,把兩手摟定瓊娥,親了幾親,瓊娥羞慚滿面。

  那次襄要侚自己之所欲,管什麼妻小,又滿斟一杯,文英一吸而盡,竟頭重腳輕,倒桌邊昏沉睡去。

  次襄同侍婢扶到床邊,移燈照時,但見兩腮紅如胭脂點染,又把褲子脫下,露出雪白臀兒,次襄一見,魂蕩意迷。把後庭唾沐,將陽物插進,幸陽物短小,又喜文英大醉,所以聳動移時,不覺盡根,抽到百餘,不覺洩了。

  瓊娥看到出神之處,不禁淫水流出,扯住次襄求歡,次襄道:「你有舊情人在此,何須尋我。少待片時,自有樂處。他若醒來有言,幸汝為我解釋?」

  瓊娥含笑許諾,次襄遂走進房去睡了。

  俄而文英翻身醒來,覺得便門隱隱作疼,忽然想起道:「我被那廝侮弄了。」

  心下勃然大怒。只見瓊娥忙以杯茗遞至,便回嗔作喜道:「瓊娥姐,你為何還在此處?汝夫輒敢以酒哄醉,侮辱斯文,明日與他計較,不知該得何罪?」

  瓊娥移步近身而解道:「拙夫只因醉後觸犯,罪事有逃,所以特命妾來肉袒以謝。」

  文英雖則萬分著惱,然以瓊娥低聲俏語,態度風流,禁不住春興勃然,向前抱住。

  那瓊娥並不推辭,即解衣就榻,以巨物直頂香戶,只管一聳一聳迎湊上來,文英覺牝戶有趣,極力狂抽,就有千餘,瓊娥已連丟兩次,匆匆失笑道:「弱質難禁,願姑饒我。」

  文英遂拔出來,低頭細看,只見嫩毫浮翠,小竅含紅,再以繡枕襯腰,高招金蓮,直搗重關,往往來來。

  瓊娥以手抱住文英問道:「君乃踐踏至此,不識可以償拙夫之罪乎?」

  文英笑道:「卿既納款於我,我當姑恕其罪。」

  既而罷戰,漏聲欲盡,瓊娥不復進去,竟與文英同睡。

  次日早膳後,次襄趨入謝罪。

  文英笑道:「既有尊嫂情面,罪當消釋。」

  次襄又把關約之事說了一遍。

  文英回到家中,收拾書箱什物,別了母親,來到陳家外館,一日次襄出門閑步玩景,及回進書館,不見文英。遠聽得內廂有人言語,又聞笑聲吟吟,便悄悄潛步進房,把身閃在一邊,見其妻伸出玉指捏了文英的肉具,看弄一回,又把腳兒挺起,文英將肉具向陰處塞進,一抽一抽的。

  次襄看得動火,不由分說亦爬上床,將龜頭向文英大便處,再直亂頂,文英不勝退縮,直至抽弄不已,三個一串,被往此來,足足有兩個時辰方止。

  過了滿月,一日監鹽院發下牌來,親臨松江巡行鹽課。次襄祖家原係商籍,聞這消息,收拾起身而去。是夜,文英就在內室與瓊娥對飲,情濃之後,又在床上顛鸞倒鳳。自此文英晝則外廂教啟元,夜則內房同宿了。

  且說次襄起身行了數日,遇著順風,一直便到松江。原來,次襄有個母姨住在府城內。其夫喚做朱敬中,是開糧食行,與次襄有年餘之隔。忽一日相見,十分歡喜,備酒款待留寓在家。

  次襄住了數日,心中悶悶。候至鹽台行事畢,已是半月有餘。別了敬中夫婦,急回到家。是夜,文英如魚遇水重整戰歡。

  不料次襄閉門家襄坐,禍從天上來。誰知奸棍王三與次襄有隙,竟以鹽引錢糧一項累年藏患不解救,叩九重伸訴。

  欽命官長出京查理。這夜恰值雲雨之際,只聽得身邊打下門來喊道:「不要放走了陳次襄!」

  那次襄只道是強盜,慌忙蹲倒床下,被幾個大漢穿青衣的一把扯出,將鐵索繫於頸上。取出牌來,次襄方知此事發動。

  文英為他款待公差,將厚禮打發眾人。竟一步一跌扯了去。瓊娥放聲大哭,陳氏恐瓊娥哭壞了身體,並外甥啟元一齊接回家去。

  這文英不能住身,含淚而歸。不知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總批:

  陳次襄豪蕩不羈,把個嬌妻與人,被弄之際圖得數次歡娛。又自然陪伴別人。然則文英不是償債,倒是放債起利已已。

  極意摹寫,又極流宕。前後點映,無限波瀾。近時小說,那有如此神筆。

  鬧花叢卷之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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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三

  第七回假醫生將詩挑病瞽卜士開口禳星

  詩曰:

  千里姻緣仗線牽,相思兩地一般天;
  鸞信那經雲引報,梅花詩句隴頭傳。
  還愁荏苒時將逝,只恐年華鬢漸翻;
  此畫俄聞應未晚,忽忽難盡笑啼緣。

  卻說文英歸來,心事忽忽,如有所失。他是酷好女色的,如何放得過。又曉得門內僑寓一家姓余的,有一閨女,名喚順姑,年紀有十五六歲,尚未受茶。文英一日在他門首盤桓,只見他上穿一領桃紅線綢錦襖,下著一條紫錦紳湘裙,金蓮三寸,站在門首。這還是他通身的俊俏,不過言其大概。獨有一雙眼睛生得異樣,這種表情,就是世上人所說的色眼。大約不喜正視,偏要邪瞧,別處用不著,惟有偷看漢子極是耑門。

  他又不消近身,隨你隔幾十丈路,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醜。遇著好的,把眼色一丟。那男人若是正氣的,低頭而過,這眼丟在空處了。若是一何色眼的男子,那邊丟來,這邊丟去,眼角上遞了情書,就開交不得了。

  文英是個色中餓鬼,看了這個女子雖不及劉小姐諸人,也可以權時應用。便飛步向前,一把摟定,親了他一個嘴。到了天晚,大肆雲雨,聊以洩洩慾火。終須繫戀的心在劉小姐,而不在順姑。

  且說劉小姐得了病症,忙接天表回家。那天表為春梅的事,終是虛心,見了夫人將幾句官樣話誨在前。夫人因小姐病重,哪裏有心提這件事。

  天表道:「哥哥在日,多少貴戚豪門求聘,是你不肯應承,以至紛紛退阻。只道留在家中送終養老,不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兒這般年紀尚未婚姻,女兒這話可是自對人說的麼,都是你耽誤他,我今同你到房中一看。」

  悄悄推進房門,看見秋香,夫人問道:「小姐是睡著醒著?」

  秋香道:「睡著也是醒的言語,醒著也是睡的光景。」

  夫人揭開羅帳,小姐看見天表,含著淚兒叫聲「叔叔」,仍舊合眼睡去。

  天表道:「侄女病重,快請明看視。」

  夫人道:「我兒說吃不慣煎劑,再不要吃。」

  天表道:「只要病好,哪裏管得吃不慣。近日新來了個儒醫,耑治女科病症,只一貼藥,兩三日,便得除根。」

  夫人道:「如此恰好。」

  便當下著人請來那醫生看了脈息,再想不出是何病症,連下幾副藥不效,病愈沉重。

  夫人哀痛異常,天表道:「嫂嫂待我先往崇祥寺去祈個吉祥,你可著人去接乳侄女兒的奶娘來,早晚陪伴。」

  夫人依言,著院子去接奶娘。

  你道這乳娘是誰?就是文英門首住的余五之妻,是順姑的母親。

  那院子走進門來,見了余婆,先敘小姐病源,再將夫人接他的話說了,余婆吃了一驚。

  余五滿口應承道:「就到府中來!」

  院子先回去,恰好文英站在余家門首,聽見這句話便也關心,遂問余五道:「恰才那個人是哪家來的?」

  余五道:「是劉府中來的。」

  文英道:「接你妻何幹?」

  余五道:「日下小姐得病在床,夫人要我老妻去相伴。」

  文英聽說,吃了一驚,便問道:「你家與劉府是什麼親?」

  余五笑道:「他家小姐從小是我老妻看大的,幸得夫人歡喜,憐我沒甚經營,將一百銀挾持我們。開這毛皮鋪。那小姐至今捨不得老妻,時常接了去。」

  文英不勝懊悔道:「我與他同住一年,無日不思小姐,哪曉得有這條門路!」

  遂又問道:「那小姐曾受聘麼?」

  余五道:「小姐自幼失父,母親愛如珍寶,劉老爺在日,多少貴族求親只不肯應,如今十六歲尚不肯輕許人家。」

  文英道:「小姐這病皆是平日憂悶起的,我先父遺下一個良方與醫家不同,耑治女人一切疑難怪病。何不對你妻子說,到夫人面前,把我吹虛了去,定有效驗。不獨我有光,連你都有功。」

  余五將此話對余婆說。余婆到了劉府,把文英治病的話與夫人一說,夫人喜道:「既有這個異人,怎不同你來。」

  余婆道:「此人就是我們房主,要去接來甚易。」

  遂回家來見文英,接他同去。

  文英見他來接,心中甚喜。遂換了衣冠,同余婆來劉府。

  夫人留在堂上,坐下細說得病根由。文英假意道:「夫人可曉得書上望聞問切麼?大凡醫人治病,先望其顏色枯潤,聞其聲音清濁,問其得病根源,然後切其脈息,遲速斟酌下藥,無不取效。」

  夫人聽了這些正經道理,自然信從。引文英同到小姐房中,夫人掀開羅帳,迎著笑臉道:「接一位名醫在此。」

  文英把眼睛不住的向帳中偷看,這小姐在床上把秋波向外一轉,霎時怎麼認得文英,便將纖纖玉手伸出來。

  按了一會脈息,欲說幾句話挑逗小姐,見夫人在旁不敢啟齒,只說道:「小姐滿面邪氣,卻是鬼病相侵。若不經我看,十有八九將危。速往神前禱,方保無虞。」

  你看那婦人聽說這話,無有不信的,哪曉得是計,便齊往神前禱祝去了。

  這文英賺夫人出去,還瞻前顧後,恐有人瞧見,便把言語挑逗道:「小姐的病症,都是那一賭睛光,見了風流才子染成的。」

  小姐聽了暗自驚疑道:「這兩句是我昔日對那生吟的詩句,他怎將我心病看出?」

  便在帳裏凝眸遙望,卻有些記得起來,又想道:「此人與那生相似,莫非就是那生知我病重,喬作醫人進來探訪?我今也把他回我的詩句挑他,便知真假。」

  小姐道:「笑予恰似花邊蝶,偷香竊玉待何時。」

  文英道:「可憐夜長誰是伴,這是得病的根由。」

  小姐見念的又是那詩上的,明是那生,十分病減去五分。此時,他二人眉迎目送,正要說些衷腸話,不料夫人突的走進房來,文英忙又正言作色,低頭思想。

  夫人道:「神前已經禱過,小女的脈息看得如何?」

  文英道:「小姐脈息看了多時,尚沒頭緒。」

  余婆道:「待瞎子來把小姐八字一算,看是如何?」

  忽聽有瞎子走來,余婆喚入,請到堂上坐下,念出八字道:「辛卯年辛卯月戊子日壬子時。」

  瞎子向袖內取出一個小算盤,輪了一回道:「據我看來,此造格局清奇,若是男命必是腰金衣紫,若是女命定然鳳冠霞帔。」

  夫人道:「這是女命,求仔細推詳。」

  瞎子道:「這八字裡邊將來雖有大貴之局,只是目今邪魅生災,實是難過。依小子看來,倒是至誠禳解,方保無虞。」

  夫人聽說,面色如灰,問道:「這重關煞,若是解禳,可過得麼?」

  瞎子道:「如今的神課,都是要些水,若今日禳祭,明後日便好了。」

  夫人便喚院子買辦牲禮,可接陰陽來禳解。

  瞎子道:「不可!那陰陽生飲酒茹葷,不若小子吃長齋這樣至誠,他不過把舊話念幾句就要送神。如今必要動響器,神鬼才喜。況且小子口中許出的,若尋陰陽生來,反生災惹禍。」

  夫人道:「就借重你禳解吧!」

  瞎子道:「非是小子科派那鬼神,也是看人家的假,如貧家不過一碗羹、一碗飯,便送好了。你們鄉宦人家,若不用付豬羊,做個半宗願心,那神也看不在眼內。」

  余婆在旁攛掇道:「是了,今晚借重過來,便當重謝。」

  瞎子作別出門。

  夫人吩咐收拾空房與文英住,又吩咐把禳解之事一應買辦完備。待至天晚,見那瞎子同一斑歌司,挑著箱子在堂前鋪設起來,吹打一番,發過了符,接過了神。那瞎子打起油腔,跪在神前禱告,眾人吹打響落一場後,將十供養中,卻念得可聽,都是打覷人的話。

  只見瞎子捧著一副骨牌獻上神前,道:

  這副骨牌,好像如今的脫空人,轉背之時,沒處尋。一朝撞著格子眼,打得像個拆腳雁鵝形。

  念畢,又將剪刀獻上,道:

  這把剪刀,好像如今的生青毛,口快舌尖,兩面刀。有朝撞著生摩手,摩得個光不光來糙不糙。

  念畢,又將算子承上,道:

  這把算子,好像如今做蔑的人,見了金銀就小心。有朝頭重斷了線,翻身跳出定盤星。

  念畢,又將銀錠獻上,道:

  這個銀錠,好像如今做光棍的人,面上粧就假絲紋。用不著時兩頭蹺,一加斧鑿便頭疼。

  念畢,又將玉蟹獻上,道:

  這隻玉蟹,好像如今做戲的人,粧成八腳是為尊。兩隻眼睛高突起,燒茶燒水就橫行。

  念畢,又將紙花獻上,道:

  這朵紙花兒,好像如今的老騷頭,粧出形香惹蝶偷。腳骨一條銅絲顫,專要在蔥草上逞風。

  念畢,又將簪兒獻上,道:

  這隻通氣簪兒,好像如今的喬富翁,外面粧成裡面空。有朝一曰沒了法,撓破頭皮問他通不通。

  念畢,又將鏡子貢上,道:

  這面鏡子,好像如今說謊的人,無形無影沒正經。一朝對著真人面,這張醜臉現了形。

  念畢,又將算盤貢上,道:

  這個算盤,好像如今做經紀的人,毫厘絲忽甚分明。有時脫了錢和鈔,高高擱起沒人尋。

  念畢,又將金針貢上,道:

  這枝金針,好像如今老小官,眼兒還要別人穿。一朝生了沿釭症,一掛線尋衣難上難。

  眾人把十供養念完,便吹打送神。瞎子一個徒弟就去併了神前油來,一個去收了馬下三牲。迨至吃過酒飯,天表將一封銀總送眾人。那瞎子接了,同眾人散去。

  且說文英留寓在家,托言看病,不時進房與小姐見面。夫人緊緊陪著,總不能交一言。那小姐見了文英,也足慰相思一念。未及六七日,十分病去八九。夫人大喜,便留文英在家,如至親相待。

  不知後來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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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天表拿姦鳴枉法學憲觀句判聯姻

  卻說夫人留文英在家,過了旬餘,小姐病體全愈。

  一日,文英在花陰間步,忽見小姐仍是舊時打扮,秋香隨後,踱出中堂。文英在屏後看見,正欲近前相親,忽聽腳步響,見夫人出來,忙自退去。

  文英十分不悅,自己暗解道:「我住在此,自有機緣,何必介懷。」

  惟有李氏等了旬餘,不見文英回家,心下著忙,急喚家童探聽,恰好遇著余五,余五便把文英看病的事說了。

  家童將此信報與李氏,李氏又氣又惱道:「他不諳練醫書,怎敢大膽看病?倘惹出禍來,也叫他自受。」

  又喚家童道:「既是余五對你說,你可再去見他,問是誰指引?」

  家童便又去問余五,余五道:「前日劉府來喚我妻,卻值相公在我門首聽見劉小姐染病重,因說我有一個良方是先父遺下的,耑治女科疑難諸症,因此老妻特去吹噓。夫人聞知,令老妻接去。」

  家童聽了,就央余五接文英回來。余五因記念老妻,就抽身來到劉宅。只因人聲杳然,徑造廚房去尋老妻。是時秋香捱到書舍,聽見笑聲吟吟,帳勾叮噹。

  秋香驚異,便向板縫瞅了兩眼,看見小姐金蓮勾在文英腰裡,文英緊緊抽送不住,秋香看到出神,不覺精水從陰門流出,與小便無異,就把手插入褲中摸那物,騷癢非常。

  抬頭一看,忽見余五趨至,秋香連忙閃避,急得余五雙膝跪下道:「我正高興在這裏,萬乞姐姐垂憐,為我洩洩慾火。」

  秋香啐了一口,把他推倒,向前急急走入,余五一場沒趣,走到廚下往見其妻,把那話說了幾句不題。

  且說秋香推開余五,閃在一旁等得雨散雲收,悄向小姐耳邊,將余五勒他要姦的話說了。小姐驚得面如土色,連忙整衣捱進繡房去。

  你道他兩人何幸得此一會,只因小姐病痊,夫人欣幸熟睡房中,又因天表回庄上,所以無人礙眼,成此美事。文英端坐書房,忽聞窗前腳步響,趨出一看,見是余五。

  余五向文英道:「相公府上有事,特挽老身相請。」

  文英不肯回家,卻以他往為詞,托余五回覆母親。

  又過數日,值剖文新到科歲,相兼督學道坐在江陰發下牌來,弔孝江寧。文英探知,便與夫人告別。夫人再三致謝,置酒作餞。飲畢回家,宿了一夜,次早約了天表一同赴試。

  到了江陰,幸喜宗師掛牌,明日就考上元幾縣。文英點進按號坐下,題目到手,把兩篇文字一揮而就。遠遠望見天表目定口呆,搜索枯腸。

  文英先去交卷,宗師面諭道:「諸生且回省城,待本道試畢回到江寧,方行發放。」

  文英第二日即同天表起程,迎著順風。不多時,就到天表家下。文英家下隔有一里遠,天表就留住文英。只見擺開椅桌,羅列珍饈,天表殷勤相勸。酒飯已畢,文英致謝,竟欲回家。不料夫人趨出,十分款留。文英過了一夜,明早回見母親。

  李氏正在愁悶,因他妹子嬌蓮忽染痢疾,服藥無效,過了數日,竟一病而亡,舉家悼傷。

  待諸事已畢,文英道:「今幸得有地主,正欲打點舉業。不意劉夫人感我醫功,諄諄款留,以致母親有失定省。」

  說罷,便又回到齋中。是晚,月影朦朧,文英正在花下盤旋,只見秋香走至,把個小東西遞與文英拆看,上有五言詩一首,道:

  天上有圓月,人間有至情;
  圓月或時缺,至情不可更。
  羨君安玠貌,愛郎至誠心;
  願為箕掃妾,終身奉侍君。

  文英看完,沉吟不語,秋香在旁,文英正去摟住親嘴,秋香雖則久曠,也只推辭不允,連忙要走。

  文英扯住道:「我有回詩一首,煩你帶去,可少坐片時。」

  便促筆立就五言詩一首,道:

  金屋貯嬋娟,富貴咸仰瞻;
  百計每攀援,媒妁不能縴。
  不惜千金軀,願結鸞鳳侶;
  鄉賢如孟光,裙布毋怏怏。

  寫畢,付與秋香帶去不題。再說夫人因願心未完,念念不忘,擇八月初一日往酬神願,接天表歸來。到這日備禮請神叫幾乘轎,帶幾個使婢一齊都出,惟有小姐在家。

  文英探知,鎖了自己房門,步入小姐臥室。一見小姐,百般哄誘,便與小姐解衣就榻。扳起腿來,急急插進,抽送百餘之外,正在極樂境界,肉肉心肝不絕於口。

  不想天表先回,看見文英書房靜鎖,又見內廂房門緊閉,兩人不見影響,惟秋香在面前。

  天表心疑,遂問小姐那裏去了?

  秋香道:「方纔用過午膳進房去了。」

  天表道:「那龐生何時出去?」

  秋香道:「不知。」

  天表道:「必是二人有私情。」

  便令秋香看看守堂前,就勿勿走到小姐門首,尋條板縫去張,不是鋪床之處,看不明白。

  少頃,聞得男女音聲,只見文英與侄女攜手開門出來,天表大怒,喝道:「幹得好事!」

  嚇得小姐掩面復進房中。天表把文英揮了幾拳,道:「汝是秀士,必知禮著。這不是賈氏私衙,突入內室在此何幹?今我問汝,送官好否?」

  文英道:「惟願送官。」

  天表道:「依你說來,我怕送官麼?我同你就去。」

  忽夫人下轎,驚問何事?天表將醜事說了,又道:「聞得宗師考完已回省城,這光棍帶到宗師那裏去,先除了名,再問一個大罪。」

  文英自揣有愧,並不分剖。天表拽了文英出門,一路「姦賊」二字罵個不歇。街市人詢問,天表便將此事細說。那余五也知了風聲,欲往劉家觀望,又想道:「前日原是我指引去的,若惹到自己身上,便不得清淨。」

  天表一到道前,央人寫了狀紙,將文英拉進道門叫屈。

  宗師正在堂上,聽得叫喊,著人喚進便問:「何事?」

  天表道:「為強姦室女的。」

  就把狀詞呈上。宗師展開一看,狀上寫道:

  ---------------------------
  具呈生員劉錦為強姦室女事:
  侄女玉蓉,宦室名姝。劣生龐國俊,色中餓鬼。東家牆樓其處,千不思隔牆有耳。章台柳已折他人,漫道無心插柳。繡房中強姦鸞鳳,孽鏡台前叩除裊獍。上告。
  ---------------------------

  宗師至廷頗大有才能,決斷如神。兼之清正慈祥,寬宏仁恕。

  將狀詞看了,見是宦家子女,先人體面,心中便有寬宥之意。遂喚過文英問道:「汝名龐國俊,是上元縣生員麼?」

  文英道:「是。」

  宗師道:「前日試卷我已超拔,看你堂堂儀表不像下品。當知禮法,何乃強姦宦家室女?當招律問罪。」

  文英哀告道:「劉宅牆高數仞。若不是開門延納,生員豈能飛入?此是私姦,實非強姦,況生員也是宦門舊商,可憐兩姓俱係宦家子女,尚未婚娶,與其打死案下,無寧筆下超生,望大宗師憐宥。」

  王宗師道:「強姦當拘劉氏執證,便見分明。」

  隨喚公差拘小姐到案前。

  公差拘到,宗師道:「你叔子看你姦情是真是假?」

  小姐跪著赧顏無話。宗師喝道:「姦情必有!想是和姦非強姦。」

  小姐把樓前相見,兩下傳詩後又喬作醫人探病的緣由告訴一番。

  宗師道:「你兩人該謹持理法,何為此非禮之事?」

  小姐道:「望老爺仁慈曲庇,雖死不忘恩!」

  天表跪在丹墀下,正欲上前強辯,被兩個皂隸依舊扯下去。

  宗師道:「你兩人既能作詩,就此面試。文英將簷前蛛網懸蝶為題,小姐將堂上竹簾為題,各面試一首。」

  文英遂信口吟道:

  只因賦性大顛狂,遊遍花間覓採香;
  今日映投羅網內,翻身便作狀元郎。

  劉小姐亦遂吟道:

  緣筠劈破條條節,紅線輕開眼眼奇;
  只為愛花成格段,致令真節有參差。

  王宗師聽了贊嘆不輟。見其供稱俱未議婚,便道:「今日若據律法,通姦者杖八十。姑念天生一對才子佳人,孔子道:『君子成人之美。』吾今當權,何惜一屈法不以成人美乎?」就當下判道:

  

  審得龐國俊青矜才子,劉玉蓉紅粉嬌娃。詩詠樓前,欲贅相思寸念。病捱閫丙,誰憐兒女私心。兼母民之酬願,遂締約於繡房邊。叔子之歸家,即遍訪於戶外,打散鴛鴦,不過直清理法,配成鸞鳳,無非曲就名門,欲開一面,直還假三分法,從此兩家偕姻眷,不須逾牆錯穴隙。

  天表稟道:「大宗師如此壟斷,則蕭何法律何在?但非禮成婚,後人何以為訓?」

  王宗師道:「豈不聞,卓茂雲律設大法,理順人情死。他二人才貌雙全,正是天生仙種。就令今日歸家遂締良姻,成一場美事。」

  天表不敢再執,一齊叩謝出來。眾人見學道不問姦情反判為夫婦,皆以為異事,遂編成一個詞兒道:

  江南學憲王方便,首姦不把姦情斷;
  當堂幾句撮空詩,對面兩人供認案。
  判成夫妻成姻眷,這樣奇聞真罕見;
  悔殺無端劉天表,不做人情反招怨。

  

  《右調鷓鴣天》

  當晚文英就與小姐成親,惟有天表十分受氣,對夫人道:「他兩個做了夫妻,有何榮辱?我與你卻臉面不光。連那門首狀元及第匾額,也玷辱了。我明早回庄去,永世不來。家中事體,讓與這光棍主持罷。」

  夫人道:「女婿是別姓,也不能代管事體。」

  天表道:「既拜你做岳母,便是半子。你的私蓄日後自然與女兒女婿,終不肯分些與我。」不題。

  且說文英甚感宗師之德,又聞試卷已經超拔,又得了嬌妻,心中大喜。次早家中聞知,命余婆家僮挑行李一同進來。有詩為證:

  昨是偷香侶,今為坦腹郎;
  行跡從此定,書劍盡收藏。

  家僮歇了擔,站在階前,余婆見夫人道:「特來賀喜。」

  天表聽見大怒道:「今後你這老潑賤再進門來,把腿來打拆。」

  家僮見他著惱,把舌伸出道:「新親新眷就裝出這副嘴臉。」

  夫人勸開天表,家僮趕到夫人面前叩頭,夫人起身把行李仔細一看,卻是:

  幾卷殘書,一方古硯。錦囊中三尺瑤琴,銅鞘裡七星寶劍,一柄玉壺,半箱殘簡,紫氈包裝幾件精緻衣裳,紅絨毯裹一床半新鋪蓋。

  未知天表後來有甚話說?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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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恨前仇糾黨雪恥苦讀書獨立登科

  詩曰:

  書生未遇時,受人無限欺;
  奸計紛投至,凶徒難展奇。
  惟有苦攻書。預期折桂枝;
  穹蒼不負人,一舉便成名。

  話說宗師發案,文英是一等一名,天表是六等六名。文英聽得案發,親自往看,見自己高取,又見天表是末等,心中欣喜。天表意氣揚揚亦自去看,見文英是批首,自己六等,心內怡然,以等多者為高,只道有了科舉。

  又道:「我平日不肯讀書,今突出一名科舉偏是難我的事。」

  你道天表為何等數不識優劣,只因他的秀才是乃兄在日所薦,自來專以告病遊學為名。不想此番興高,定要赴考,依舊把衣巾送還。過了數日,宗師掛出牌來,限十六日發放江寧一郡秀才。

  這日秀才齊集,取在前列者揚揚得意,取在後等者面如土,俱在堂前伺候發落。少刻宗師升堂,先發放府學畢,隨發放上元縣第一。

  便叫文英,文英上去,宗師展卷讚道:「你文章根極性理,稟經酌雅,開合起復,悉歸於法,特為首拔。前日之事,若非本道開例穴就,恐你大有不便。今後須要珍重,努力攻書。」

  文英再三致謝,領了花紅紙筆迎出大門。

  天表等待多時才叫著他,他迎著笑臉過去,宗師見了大怒道:「為人輕狂,何曾親見詩當。怪道你的文字就如烏龜尿也比你還長。話不成話,字不成字,有靦面目列在學校,惟有捉姦事體是你慣家。」

  隨喚教上把他除名,立時逐出。此日天表被逐回家,十分忿恨。

  前日因文英之氣,今日受發落之辱,心上愈加懷憤。想了一夜,天明起來,請出考卷併銀八錢,付與梓人刊刻。兩三日板成刷印起來,又作幾句不平的批語一併刻了,送與諸友。那批語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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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相文者,必知文實可嘉而後嘉之,文實可貶而後貶之。不知相文者,大不然。如錦之試整文總不試四百,其字句句皆精,字字皆通,竟以六等見賜,錦其其心乎?今特梓而出之。廣送在庠諸友一觀,以扶公道。庶幾夭理人心猶存一脈耳。

  劉錦自識------------------
  

  印完逐帖分開,寫下幾百張,著人沿路散去。有與他相好的,都來勸道:「吾兄此試其貧有屈,只是批語其傷當事,萬一宗師聞之,未必無事。」

  天表心中猶憤憤不平。後來宗師果然知道了,出了火籤立刻拘到案前。

  宗師喝道:「不知死的,你自己胡言亂語還不知羞,反又刊刻廣送。」

  叫皂隸打了三十板趕出。有些班役隨他到家索包,只得對了一兩二錢送他,才各散去。明早叫了一乘轎,抬回庄去。也覺痛疼異常,將息了兩月,方能如故。自覺無顏見人,只得靜坐庄上,吃些清閒酒飯。

  且說文英自考了批首,天表六等,心中稱意。不料刻卷廣送惹出禍來,更覺奇異。時桂花盛開,文英與小姐步到芙蓉軒後花間賞玩。有詞為證:

  花則一名種分三色,嫩紅嬌白妖黃。
  正清耿佳景,旖旎非常,自然豐韻,開時不惹蜂亂蝶狂。
  把酒獨酌蟾光問光,神何屬離光中央,
  引騷人乘興廣賦詩章,幾多才子爭攀折,桓娥三種清香。
  狀元是紅黃,為榜眼白探花郎。

  

  《右調金菊對芙蓉》
  

  二人向芙蓉軒後看看,日色將午,方纔回房。夫人喚秋香接文英、小姐去用膳。

  夫人對文英道:「我之倦倦相留者,意欲從容就此祖爭,只為那厭物妒忌,不期宗師有此雅愛,不論姦情反為媒妁,其仁人君子。可欽可敬。」

  文英道:「這事也因文章之力,宗師先已屬目,邊值此事到前,便開恩於我。」

  你看夫人見女婿取一名科舉,領出花紅紙筆,又見天表做出這醜事,愈敬重文英。

  一日,文英往街上閒步,見一家門首撐起布篷,挨擠多人。文英看是相士。只見那壁上掛華兩句詩:

  識天下隱名宰相,如世上末遇英豪。

  只見那相士又口中念著四句道:

  石崇豪富范丹窮,早發甘羅晚太公;
  彭祖壽高顏命短,六人俱在五行中。

  這四句原是相士開口攔江網,指望聚集人來,便好得紙包騙分文。那相士也有眼力,在人叢中獨向文英,把他自上而下仔細相了道:「尊相眉目生得清秀,氣宇軒昂,況又貴骨非凡,應在少年科甲,還有鼎甲之榮。只是尊面有些黑氣,日下恐有小人暗算,過了今年便交好運。」

  文英欣喜,包二錢銀送他,欣欣回家。看見天表在廳前小遺,文英只得近前唱喏。他雖回一揖,其實慍見於面。自此一來,再無回庄之念。想在家要與文英尋非生事,竟在家中往下。

  那文英是個聰明人,見他顏色不悅,便逆來順受,分外小心謙敬。這天表包藏禍心,只是要害文英。

  適有一人來拜,道是天表密舉是上渠虎山。天表出迎,竟攜手到靜密之處坐下。

  天表道:「弟與你無有不解之仇,意欲設計害他,兄可為弟謀之。」

  虎山道:「他有了科舉,若不及時下手,此氣何由得出?不若糾集黨伴,在門首伺候,待他出來打得半死便了。」

  天表道:「此計大妙。」

  兩人計定,天表就回庄上。凡是牧牛牧羊種田種園的村夫,一齊喚來。頃刻聚了五六十人,天表取銀二兩買了酒肉佳餚款待眾人。

  酒至半酣,天表道:「我與小龐仇深切齒,明日你們隨我入城守在我家門首,看他出來著實打他一頓,我才少息其恥。」

  眾人滿口應諾。

  次早,天表領眾人來到城中,又去尋那賣肉的王八、殺狗的朱七、賣俏的顧阿祖,皆是無徒光棍。

  朱七道:「既有此事,須多邀人日夜把守。」

  天表道:「我昨日在南庄帶五六十人在此,今欲借重三位為統領。」

  就取出三封銀送與三人。朱七就挺身如報父仇,派三十人管大門,又派三十人管園門。排列已完,天表趨進家中。聽得書聲,天表心生一計誘他出門,就走到書房。

  見了文英,兩人坐下,天表道:「今日是迎城隍會,我進城來一路真正好看,特來約你去看。」

  文英道:「侄願閉門讀書,不喜路途挨擠,不敢相陪。」

  天表見哄不出,只得到夫人裡邊去了。文英館中一個小廝名阿王,他偶然出門,見四下俱是人排著,悄悄來說。

  文英想道:「莫非這奸棍要來害我?」

  又見秋香來說道:「我在月台上,望見園門外排三十餘人,不知何故?」

  文英大驚,急入內廂,把前後門之故與小姐說了,便道:「定是天表要來害我,我今遠遁幾時,待秋闈得意,他自然順從。若只屍庭不出,萬一夜間捱入,其奸謀來侍。我想王年伯現今告假在家,滿城皆畏懼他,不如修書一函達他。」

  遂舉筆寫道:

  

  旬餘不及走候,鄙衷負歉。茲有奸棍劉天表毒如蛇蝎,聚集六十餘凶,把持前後門來害小侄。恐黑夜潛竄入內,便墮其術中矣!

  敢求年伯尊輿黃蓋併盛,使三四人來到妻家,小侄閃身而出,庶可免此厄耳。特此走懇王老年伯大人尊前。

  

  寫完即忙對園喚人持去。文英把衣服書籍收拾了,進與小姐相見。

  小姐含淚不捨,文英道:「我今一去,那光棍自掃興而退,日後我偶來仍可相親,只是權作躲避之策。」

  忽見一人步入,文英伸頭一望,卻是轎傘到了。

  忙與小姐揮淚作別,趨走出來,將書籍衣包放在轎內,文英便入轎坐下。轎前黃蓋,轎旁家人隨行,抬出大門而去。那班奸棍曉得是本城王鄉宦,眼睜睜不敢動手。

  再說天表坐了半日,又到書房來尋文英,卻是鎖扣。進門一問,並不見蹤影。慌忙趕出門首問那些人道:「你們守了多時,曾見一後生溜出麼?」

  眾人道:「但見王鄉宦抬進抬出,何曾見是後生?」

  天表道:「畢竟這乖賊放走了,你們且散去,只是空勞眾位。」

  那文英坐了轎,來見年伯,王鄉宦正色道:「年侄前程萬里,怎把身置在險地,況秋闈在邇,尤宜刻志攻書。」

  文英致謝道:「若非年伯雅愛,幾為棍徒所辱。」

  話畢就回家,見母將前事一說,母親大驚。

  文英道:「科場在邇,欲把經書時文二三場之類,預為溫習,只是沒有幽靜之處。忽聞得張、任二友俱有科舉,在一個古寺內肄業,我不若往昭二人,同他們作伴。」

  便尋到古寺內,見垂楊清溪,果是個幽靜寺院。有唐詩一律為證: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
  萬籟此俱寂,惟有鐘磬音。

  文英便往房頭訪問,長老隨指引張、任書房之內見了張、任。即將伴讀之事與張、任一說,張、任應承。

  文英遂回家,喚家僮挑了行李併衣服書籍即刻挑來,三人切磋琢磨。

  你看天表見文英一去,便對夫人道:「文英前日同我到江陰去,我把幾個筆畫多的字問他,就不認得,還去進什麼場?」

  夫人道:「他吟詩作賦,俱是來得。」

  天表道:「如今世上人誰不曉得做幾句打油詩,這折油詩能騙別事,難道舉人進士也是騙得來的?如今把侄女另覓佳婿,不然那舊病又要發了。」

  夫人聽說,與他爭鬧,放聲大哭。他只得仍回庄。

  自此文英一月一回與小姐一會,其餘在寺中苦讀。俄而冬盡秋來,又是一年光景。與試官已到,初六日進簾。到了頭場,文英喜得題目湊手,七篇文字盡皆稱意。二場、三場,無不中式。

  過了十五,文英與張、任各寫出闈牘,互相讚誦。候至出榜,文英果中第二名,張子將中在二十名,唯有任伯衢落在副榜第一名。

  文英歡喜之極,那些親友莫不餽送賀信,登門求見,真個一時榮耀。文英吃過鹿鳴宴,迎將回來。比那案省進學更加百倍。拜了祖宗母親,次早便去拜夫人並見小姐。

  你道房師是誰?原來就是上元縣知縣趙公。因他是詩經都好,文英也習詩。

  進見之時,再三致謝。趙公笑道:「當日進學是我超拔,今又是我首薦,終久在我門下做門生。」

  文英別了趙公,便去謝大座師,會諸同伴。趙公便將旗杆牌匾吹打送來。

  文英著人把旗杆豎起,牌匾高懸。來往之人看了,誰不欽敬?天表再敢糾黨毒害文英嗎?恐未必然。不知春試更得聯捷否?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總批:

  天表高高興興費了數兩銀子,糾集無數棍徒,卒不能少害文某一場,沒趣而散。文英乃能介然獨立,一舉登科,後又幸叨鼎甲,自不足以撓之也。

  鬧花叢卷之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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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鐫小說鬧花叢卷之四

  第十回長安捷報狀元郎金陵錦衣歸故里

  詞曰:

  藜大映寒膻,鐵硯磨穿,春雷忽向禹門喧。
  嚼盡黃虀商徵韻,選中青錢。
  御試綠袍鮮,丰釆翩翩,紫騎嘶到杏花邊。
  十里玉樓爭注目,魂煞嬋娟。

  

  《右調浪淘沙》
  再說文英中後,心中快樂異常,取出闈牘速刻硃卷,寫下許多拜帖,以待硃卷完工,便可往拜親友併諸同年。將及十餘日方纔板完。連忙完得印訂事務,又是十多日,文英纔得出門拜客。文英家中向來原是乏價的,此時竟有三匹人跟隨。

  不知世俗惡薄專有一種人等,一科新舉人出,便去投靠著,名曰:「靠新貴。」待得官高位顯,家主有了勢力,他便虎視眈眈擇人而食,豈是些賢良人物!

  卻說天表是個勢利人,起初謀害文英,又要轉嫁侄女,一見文英中了,便備下許多盛禮致恭伏罪。

  文英拜客回家,他便傴僂足恭出外相迎,笑容滿面,如坐人於春風和氣之中。文英見他禮物樂得收下。

  又看此鞠躬之狀,前日之事就消釋了。及至見了夫人,甜言美語,百般奉承,嘻嘻笑道:「嫂嫂今日有了好女婿,連我臉上加了十分光彩。」

  夫人道:「前日被你捉姦到官,使我女兒出乖露醜,就有些光彩也與你無涉。他今日舉已中了,你快去做怎樣的大官,在此何幹?」

  天表滿面羞慚,坐立不安。少頃小姐出來,又假意說道:「侄婿之中,只因我前次激勵得緊,他方肯苦志寒窗,今日幸登金榜,你看這次叔叔有功麼?」

  小姐背面不應,他又笑戲這:「做了舉人奶奶,把阿叔都不瞅不睬了!卻無是理。」

  小姐勃然怒道:「前後門攔埋伏多凶,不知誰人毒策?若非巧計脫身,怎有今日,忍心害理,其此為甚!」

  天表甚覺沒趣,怏怏而出。

  文英為著大座師在館,日日清晨要去參見。那些同年都來同謁,參過座師,又要往謝按台並各房師。眾人隨自散去。文英拜完同年,那回拜送硃卷的紛紛到來,文英應接不暇。

  親友中,有當日未曾送賀信的,如今又來補送。文英只得將前番的、現今的,一一請來看戲飲酒,以了此局。那張子將與文英同在趙公門下,他家賀富厚,便捐賀請一房年友相接,文英只得也去赴席。

  那趙公一房,取得八卷門生,其首即是文英,特薦經魁,主司准之。到張子將已是第三卷了,趙公心中最得意的是文英。忽一日,見報到欽召趙公,說是錢糧催徵得足,居官清正,頗有才幹,不畏煩劇,特召進京考選。

  趙公喜不自勝,把科道官職就穩拿在手裏。連忙打點行囊,交割錢糧併名樣冊籍,辭別上台,文英置酒作餞。到了明日趙公起身,文英遠送到二三站路外,方纔回家。

  是日就與小姐商議,道:「我們二人今日成全夫婦,皆賴王宗師之功。聞得初三是他誕辰,不可無禮往慶。」

  文英立時備下一副盛禮,以酬當時作合之恩。那禮單上寫道:

  謹具

  壽幣肆端鮮魚肆尾壽燭一對壽仙一座
  鮮肉二方壽麵一盤生鵝一對壽糕一盤
  生羊二隻生雞四隻壽桃一盤春酒二壺
  

  奉申祝敬

  

  門生龐國俊頓首拜

  到了初三,文英將禮帖交與從者,坐了大轎往見宗師。文英一至,宗師當堂相見。文英即將視帖遞上,宗師展開細看,殷殷致謝。便把壽幣壽仙壽酒收了,餘皆返璧。

  文英抽身告別。回到門首,只見張子將的轎也到了,文英邀入坐下。

  張子將道:「年兄何來?」

  文英道:「特去拜王宗師生日,不期兄來賜顧,剛剛相遇。」

  張子將道:「如今已是十月外,我輩同年起身會試者,足足去了一半。小弟揀定十五起程,年兄可整束行裝與弟偕往,不可遲延。」

  文英道:「月半邊,再捱不去了,領教!領教!」

  及送子將出門去,便與小姐言之,竟接母親一同居住。惟候十五日下舡。收拾衣服鋪蓋,帶了二百金盤費,三個僮僕。

  到了十四晚,夫人備酒款待。明早把行李先發下船,自己別了母親併夫人,文英與小姐依戀不捨,只得揮淚而別。幸有子將同行頗不寂寞,出了南京,一路上便勤心讀書,將有兩個月才到都門,賃下寓所,子將、文英互相砥礪。只聽得前後左右皆是吟誦之聲,愈加興高。

  到了二月十五日,三場已過,文英闈卷又做得清新可愛。

  等至揭曉,文英中在第十二名進士。那張子將竟遭點額,連茸嗟嘆,便與文英作別道:「年兄今日已作天上人了,小弟情興蕭索,準在明早就要回家。」

  文英置酒作餞,又將十二金作贐,張子將帶領童僕,先自回去不題。

  再說文英到了三月初三日殿試,此時盡挾生平抱負,竟吐胸中錦繡。獻策金門,皆欲奪取天下大魁。不料文英中了狀元,侍臚唱時,竟選了翰林院編修。

  文英步進殿前,謝過了聖恩,欽命遊街三日。

  辭朝出來,宮花宮袍,閃閃爍爍。到得丘鳳樓前,府尹將轎來接。抬到堂前,府尹備筵款待文英,此時榮耀無比。那些在京大小官員,無不厚禮申賀。

  便差報子往江寧府劉狀元府中報捷,報人稟道:「老爺姓龐,為何要報到劉狀元家去?」

  文英道:「我因贅在劉府,太夫人亦在彼處,所以先要打頭報去。」

  報人星夜飛奔來到江寧,竟往劉府報捷。舉家聽得文英中了狀元,真是喜從天降,便把報人留在家中住了,忙接天表回家打發賞賜。

  天表與夫人爭競出門,文英進京幾時,並不回家一次。聽得文英中了狀元,追悔無及。又自撥量道:「當今之世,倒是勢利些方行得通。我今回去說幾句勢利話,斷沒有怪我之理。」

  趨將回來,但見喧闐鬧吵,俱是宦家來賀的。

  天表見了小姐,深深拜揖道:「狀元夫人,愚叔特來賀喜。」

  小姐連誇叔叔深謀奇計,致有今日之榮。

  夫人道:「前日招了龐生為婿,你說是玷辱匾額。今已得中狀元,便翁婿一般,並不見玷辱之處。」

  只因報人催促起身,遂命天表酬謝送出。

  次日,江寧太守得了試錄,恭送旗匾以表其門。又建狀元牌坊,母子婆媳喜出望外。又把門牆改得齊齊整整,凡是天下之人,誰不記得龐狀元。正是:

  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文英授了翰林官職,雖欲請假還鄉,奈非三年例假焉得告歸?京中官長看他年紀幼小,姿容如玉,誰不讚美。有一當推閣下姓方,名之傑,生得一女,年已十六,只因不肯輕配,以致尚未許人,必擇少年狀元便諧伉儷。

  一見文英,心中如得至寶,不忍撇下,煩通政司孫相德作媒。

  文英正靜坐中堂,只見一人報進道:「通政司孫爺來拜!」

  文英連忙出迎,請到堂前坐下。

  文英道:「有何見教?敢蒙下顧。」

  孫公道:「閣下方彥翁仰慕大才,有一愛女欲以龐兄為婿,特托不佞做媒,幸勿推卻。」

  文英道:「晚生名微德薄,已有妻室,只是未曾送進,此事萬難從命。」

  孫公道:「既然如此,也不敢相勸,容俟回覆彥翁,再當請教。」

  言罷起身別去,便見方彥翁,將文英之言細述。彥翁不悅,又煩孫公再三致意。孫公只得又見文英說道:「方纔轉述尊意,彥翁大有不悅之色,只怕這親事不能固卻說合。堅執不允,只恐日後變生不測,還要三思,勿貽後悔。」

  文英復如前言,那孫公也有些厭煩,一去竟爰彥庵,云是不諧。

  彥庵正在大怒邊,王敬齋來望問道:「先生何故不悅?」

  彥庵道:「我將愛女願與龐狀元作配,他只云有妻不從。」

  敬齋道:「那龐生是我年侄,他原娶妻二年。今科新探花李元,此人才貌與龐生不相高下,且僅十八歲,尚未有妻,先生不若招為佳婿其相湊合。」

  彥庵便又煩敬齋作媒。不想敬齋一說,他便應諾。文英要接家眷進京,因無正人可托,止天表是個呆物,只得中止。

  忽一日余五求見,文英邀入書房,亮明道:「前日匆勿造賀,尚有一事未及細談,不知龐爺要納如夫人否?」

  文英欣然道:「若薦傾城佳麗,願求執柯。」

  亮明道:「有一舍親周生取妻美娘,成親未久,出外而亡。此女既無所歸,應須改嫁若朽,忝在通家。只因此女國色無雙,為此造府通知。若龐爺肯納,不須聘禮,便當送至。」

  文英道:「既承厚愛,怎有不其聘之禮?」

  備下彩緞四端,聘金六十兩,遣人隨著亮明送到周家。亮明因為趨奉文英,把那禮物一概返璧,反添上尺頭四疋,皮箱二對。那夜成親,文英滿心歡喜。自後,兩人雲雨之情,無暇細述。

  過了兩年,文英便要請假還鄉葬父。一本摠呈,已蒙爺允。文英遂擇好日起程,有此表班,又新收些僕從,共有三四十人,雇了兩隻座船。文英辭朝,別了同僚各衙門官府,趕著黃道吉日,齊上船去。把欽假牌掛在船頭上,不住的吹吹打打,一路上往來舡隻望之,無不趨避。

  每到市鎮上,三聲大炮,地方官府無不出迎。凡是同年故舊一拜留酒,就住下幾日。路上捱停了日子,至數月方到金陵。先喚人通報家中,把兩套鳳冠霞帔,送與母親、小姐,天表並親友一齊出郭相迎。正所謂:

  貧居鬧市無人問,貴在深山有遠親。

  次日,文英進城,向府某取了四十名皂快,排列執事,乘著大轎,三班吹打,鳴鑼響道,一徑抬到門首。但見門閭輪換,鼓樂喧闐。一進中堂,走下轎來,拜謝母親,又拜夫人。隨與小姐會禮,又喚美娘出轎,逐位拜見。小姐甚是賢慧,竟無妒忌之心。

  當晚天表叫班戲子,排列酒筵,與文英接風。文英只得領席,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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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假滿還朝攜眾妾難逢前途仗一仙

  詩曰:

  憶逢天顏年已餘,策蹇燕都正奮翮;
  一心欲望盡臣職,無奈半途遭險厄。
  扁舟頻與巨浪遊,神仙擁護散鴻濛;
  攜妻握妾赴皇闕,曳履登朝君非格。

  次日,文英用完早膳,凡是撫按以及司道、府縣,俱辦禮來慶賀。又有本城鄉紳同拖來慶賀,擠做一團也不及會。只得以另日相見之說婉辭紳袍。文英應酬當事,足足纏了一日。惟有王宗師現陞福建福寧道,他知文英初回無片刻之假,到次早,親來探望,文英迎接邀入中堂,王宗師先將賀禮遞出,依師生坐下。

  王宗師道:「賢契昔為偷花容,今作狀元郎,可見蝶戀蛛網之作一大姻緣矣。」

  文英微笑道:「若非老師洪恩造就,幾為縲絏中人,焉敢相望今日?」

  王宗師茶過數巡,欲待起身,忽聽門首鼓樂聲響。

  文英問是何處來的,眾人應道:「劉二相公來作賀的,聞得道爺在內,不及進來。」

  王宗師問是何人來?

  文英道:「就是妻叔劉錦,當日與門生作對的。」

  王宗師道:「我觀此人狂妄異當。」

  話畢,便起身別去。天表遂抬了厚禮,趨進當前,不知廂房內有些親戚,竟扯住文英圓領袖子打一個軟滕,文英把手抱起。

  有詩二首為證:

  只為心中抱不事,曾無委助待書生;
  今朝一舉成名日,暇底須防不認情。

  其二:

  輸情下禮佛前非,不是今日損威儀;
  若得狀元心轉日,死灰還有復燃機。

  明日文英回拜官長並紳袍親友,一連數日方盡。又有人出帖來公請,有獨自私請,有請登山的,有請玩水的,文英日日被請作醉鄉人。文英有表姊桂萼,聞得表弟榮耀,便來往候。

  時陳氏已歿三年。見了姨娘李氏,訴及無所依歸,泣訴不止。文英與他原有夙好,雖然他年紀長些,意欲納為第三位夫人。

  向小姐跪下道:「不瞞夫人說,下官與桂萼姐原有舊情,望夫人寬容,納為副室,尊意若何?」

  小姐扶起道:「妾非妒婦,何作此狀?」

  口雖如此說,心中又自嗟嘆道:「他有了一個美娘,又思量什麼桂萼,我又曠三年有餘,他今榮歸十餘日,並不與我少叔歡情。」

  心內有些不悅。文英這晚使與小姐一會陽台。

  正是新娶不如遠歸,兩人歡情不及細述,

  

  有七言絕句四首為證:
  恩愛輕分幾度秋,羅袗濕盡淚交流;
  今宵重整鴛鴦被,撇卻年來幾許愁。

  其二:
  燈前盡訴別離愁,只有相思無盡頭;
  最是情風明月夜,痴心一片倩誰收。

  其三:
  花開花落又開花,得意皇都便省家;
  不是一番能努力,幾乎落魄滯天涯。

  其四:
  從來久別賽新婚,握雨攜雲總十分;
  莫把工夫都用盡,留些委曲再溫存。

  卻說桂萼在家止與姑姑瓊娥作伴,不勝寂寞,因而談及陳次襄被人誣害繫獄,桂萼稟知李氏轉達文英。文英細知由情,登時去拜太尊,備說次襄被害繫獄,太尊立刻釋放。

  原來王三曉得次襄豪俠,不肯讓人,惟恐縛虎不倒,反受其傷。所以絕其音信,必欲置之死地。幸而遇著一個獄吏喚做邱八兒,曾受次襄恩惠,仗他一力扶持,不致餓死。

  次襄放得出門,便向文英跪謝道:「意謂終在囹圄,詎想龐爺恩救。自慚力弱,無能可報,惟有至家當以小姬奉酬。」

  文英大笑,兩下散去。

  不移時,次襄復至,對文英道:「小姬在此奉充箕掃,幸乞莞納。」

  文英款留次襄,他只是堅辭遠蹈,便欣然收下領見小姐。

  小姐勃然道:「既已送來,怎好發還,如今卻不便再娶了。」

  文英道:「並無分文為聘,何可拒絕,再收了秋香,便心滿意足。」

  小姐聽了笑而不言,文英此時就有一妻四妾了。

  一日,文英母親道:「汝回來月餘,當往墳前祭祖,以盡子孫之禮。」

  文英便擇吉日,邀至親同往墓上拜奠。備了祭物,坐了大轎,吹打出城。各處祭掃畢,即喚風水先生於祖墳上看塊好地,完了葬親一事。

  是日,文英把祀祖錢餘令眾人享其福惠而散。天晚回家,文英見一人來稟道:「提學王老爺任期限急,准在後日上船,特差人稟上老爺。」

  文英聽了,即取齎十金作贐一席戲酒送行。迨飲至盡量,王宗師致謝起身就回。不題。

  再說文英每撣小姐之忌,而愛四姬之趣,因以後邊曠地,喚匠人構造書室。又疊山鑿池,廣栽花木,每日焚香宴坐。至若四姬也有喜說喜笑,也有好吹好唱,終日縱情狂蕩。

  惟有小姐愛清淨,少笑語,為人持重,無輕俳之容,常獨坐一室不與眾姬為伍。

  文英恐小姐怪他,常常入房安慰。原來文英門上,每日官府求見者,不計其數。他只是淡下財帛,那些相與的當道反送情與他。

  文英在家一年,已得四萬金。此時假期將滿,聖上差使臣齎旨相召。文英不敢遲疑,收拾行裝起身進京。帶了母親、夫人及小姐、四姬並美婢、童僕,一齊上船。

  李氏、夫人後艙,小姐中艙,四姬其為一艙。見舡中閉塞,不能行步,只是燒香下棋抹牌笑語。到日影過西,便設酒筵接母親、夫人、小姐並四姬序次坐定,開懷暢飲,直至更深方各回艙。

  文英先到小姐處,捧起小姐雙足,急以陽物搗入,往來馳驟有五六百抽,草草完局。又到四姬處,重整旗錦,把四姬做個合歡大會。

  文英睡在中間,四姬捻他塵柄,急先奪弄,先令美娘仰臥騰身而上,再令秋香、桂萼坐在兩邊,將美娘玉腿各人抬起一隻,然後用力頂送,直搗重閃,那美娘遍身爽快,呼喚不絕。

  文英一頭狂抽,又把那腳指插入瓊娥牝戶,惹得瓊娥不能自持,但覺牝戶酸疼難忍,文英把美娘放起,爬上瓊娥胸膛,瓊娥急捻文英孽根塞進陰縫,一掀一頓,將有一子之數,只聽得秋香、桂萼叫道:「你們只管快活,卻忘記了我倆個。」

  文英即忙喚過桂萼,正要下卡,只因連戰三個,氣力有限,自己仰臥獨上,桂萼如飛跨起,將陰門套上玉莖,肋力抽頂,也不顧搗碎花心,狠命一套一套的射個不歇,秋香等得焦燥,忙把桂萼扯下,文英又覺精力少足,翻身騎上秋香肚腹,儘力奉承,足有八百餘抽,方纔停歇,忽遠遠聽見幾個道人磬聲如沸,將一個詞兒朗朗念誦,令人可聽。

  他道是:

  縱活百年終覺少,風塵碌碌何時了。
  為圖富貴使機關,富貴來時人已老。
  君不見留侯昔日尋赤松,陶潛解綬歸籬東。
  知足不辱乃真訣,功成退步是英雄。
  安得騎鯨上丹闕,且把一肩塵擔歇。
  玉簫金管沙棠舟,間向五湖弄秋月。
  苒指光陰人一年,勸君莫惜居酒錢。
  不見秦皇與漢武,只今陵樹無寒煙。

  文英聽完道:「這一首古體是警醒人,不可把「名利」二字虛哄過日。我想改仕歸林實是樂事,且再混幾載,便可急流勇退。」

  卻說天表見文英起身,他便心高氣硬,不肯回庄住。在樓門內,仍如當日做公弟的光景。交接官客轉將文英妝頭。有不諳來由的,被他哄騙便把天大公事送與他。

  有曉得其中情跡,只是淡淡相交,雖然如此,也還在文英身上趁些閒錢。文英知了風聲,恐玷自己官箴,心中不悅。

  凡是江寧官府選出,便親自囑咐道:「奸棍劉錦雖係親屬,不必以禮相加。」

  如此數次,那些官府都知道了。天表自覺了數難移,依舊往南庄去了。

  再說文英行了二十餘日,將到黃河口。忽天色昏黑,狂風驟雨,大波大浪,半日不止,不免有泊碎舡隻之虞,淹溺人口之悲。

  文英道:「想是船中淫穢觸怒神朗城,今虔告天地龍神,請息尊怒。待下官虔誠備禮酬謝,幸勿見青。」

  禱畢,忽望見西邊放出一條亮光,看見一個道人,口把法水亂噴,又將仙帚亂搖,道:「吾奉玉帝敕旨,龐國俊逢此險阻已將一日,可作速蕩平,讓他前去。」

  又道:「俺係地仙赤松,汝是吾一列之人,因汝凡心未盡,容當從容度汝,故來扶救。」

  文英半空聽說,正欲謝問,只見那道人化陣清風而去,不見蹤影。自此風平浪靜,現出紅日。他人船內各有損壞,獨文英的舡諸事保全,皆賴此仙之力。

  便順風而行,不及數日已到都門。眾人把行李先搬進城,文英母親並夫人、小姐,俱穿紅圓領,頭戴翠花朵。美娥四人也是滿頭珠翠,身上皆穿桃紅夾襖,三寸金蓮,娉婷嬝娜。三人上大轎,四人上小轎,一齊抬到署內。

  文英等待事畢,方自進城。次早五鼓,於午門外伺候聖駕。

  俯覲龍顏,奏道:「臣龐國俊蒙皇上欽賜狀元,除授翰林院編修,今假滿還朝,特來奏上,願效馳驅。」

  聖旨命暫退原官起用,文英謝首已過,便自欣幸非常,且自回署。未知結局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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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歷久言尊富貴足閱盡塵埃仙境高

  詩曰:

  人生百歲古來少,紅塵勞碌何時了;
  富貴貪心只不回,使盡機關又已老。

  其二:

  子房辟谷求仙早,淵明拋棄玉斗高;
  利祿淡泊能知足,身登玄圃棄蓬蒿。

  話說文英還朝奉旨,仍將原官起用。只是職任清高,署位荒涼,無錢可覓,文英幸假歸時,說得些公事,聊以將此度日。

  迨至京、邸,凡要路衙門,就要厚禮供獻。少不遂意,便尋是生非。文英未免又費數千金方能無恙。自此朝則入班執事,一日有半日之暇,非是同年飲酒談心,便與妻妾風謔。猜拳行令、賭色叫牌,無不備至。

  過了一載,是大比之年,欽命文英典試盛京,為正主考。又發翰林院檢討史在廷為副主考。天下數限,惜盛京額最廣,文英所取之士聯登甲榜者十之六七。詞林中誰不服其水鑒,俄而多士獻策金門,得占文英官職者,亦有十餘人,文英深幸且喜。

  凡文英超拔者,無不登堂求見,文英應接了數日,及看試錄,己曉得張子將中了二十一名進士,殿在三甲頭上考定推官,一時未得赴選邊。

  一日任伯衢特來拜望,文英道:「仁兄名列副榜,今因何事而來,北上乎?」

  伯衢道:「幸遇恩典,凡天下副榜十名,俱准恩貢。晚弟叨其首名,今到都門來赴廷試。」

  正在閒敘,恰值張子將亦來趨謁,三人相見坐下。

  文英道:「將兄恭喜了,足為吾黨增光。回憶昔日分袂,今又幾度春秋矣。」

  茶罷,遂喚擺酒,三人入席暢飲,都吃得酣醉,方作別而散。

  伯衢待得廷試,選得知縣,過了三年才得換。自文英孤署昔署,幸有幾個門生在外作縣作淮官,頗有資囊,常以厚質酬謝老師。那些入翰林的轉了三個,入科道衙門,一個差分兩,惟巡鹽不及一年,竟大有所得。

  迨至覆命,將一少半送與文英。兩個一入戶科,一入吏科,潛消當道豺狼,凡尋著官司有一誤失,便具疏參奏。

  兩人家資饒裕,不借此以為賄賂之門。明知老師清苦,常將數千金以供日用之資。隔了三年,文英方陞翰林侍讚。文英同榜李元,他得岳父方彥庵之力,不多幾年,便由翰林轉入右通政矣。

  他與文英最契,常常往來。兩人面貌不甚懸遠,相好猶如手足。文英起初點了盛京主試,他也點了浙江主試,少年鼎甲誰不喝采,凡二人所拔舉子悉,皆少年英邁,所獲佳文又如天生揚璧。所以覆命之日,皇上諄諄嘉許:「龐李二主試,他人不若也。」

  再說劉天表住在家中閣說事情,凡是江寧官不拘大小凡所選,龐文英當面有謗言,便誰來禮貌他?

  一日,遇著江寧太守,是文英同年,他借此一脈便去往拜。太守竟不理他,他就怒氣沖沖,大相爭競,反受了一場污辱。納悶幾時,冒一疾而亡。縱有陶朱之富,總無一子,亦有何益!那平日奸騙的與夫苛算的,俱付之東流而已。

  文英還朝之後,小姐生一子,美娘、瓊娥各生一子。

  文英大喜,愛如珍寶。過了周歲,將小姐所生名曰麟兒。美娘瓊娥所生,一名大兒,一名喜兒。至五六歲,又請名師調誨,以期克繩祖武,無忝家聲。且又穎悟非常,相貌清秀,至十二歲便能吟詩作文。

  文英自進京以後,約略算來,歷十餘年。不料由翰林竟累陞兵部尚書。這一日閣人傳進,南京陳次襄拜望,文英鞠躬迎入。

  只見次襄竟是道家打扮,相見動問已畢,文英道:「自在金陵一別,忽又經十餘年,但不知大駕何往?曹夫人在內,可要一會否?」

  次襄答道:「在達人,視妻小如一粒芥子耳,會之何益?晚生年將強仁,並無兒女拜以相遺。薄座吩咐弟侄,久已閒雲野鶴,到處為家,凡名山勝境無不遊歷。正恨日月易逝,有道難逢。既而過洞庭,舟泊岳陽樓下,同舡有一老道,晚生與之談論,講到精微玄奧之理,其足令人撫掌,便拜他為師,遂至一山峰之下,猶如蓬萊佳境。草舍數間,晚生修真煉性,靜坐十年。家師對晚生道:『龐尚書一介書生之狀元而至尚書,可謂富貴極矣。他跟器不凡,你可度他前來,我有一個小札命汝持去。』」

  文英道:「快取出來!」

  便開看道:

  

  憶昔足下還朝時,將到黃河口上,遭逢大難。若非老道救援,不免有覆溺之悲矣!幸今已是一十餘載,但令官居極品,家處富貴,又非若俗骨凡胎,足下原是仙骨,眾夫人亦是仙姬。須知苦海無邊,極早回頭是岸,一墮浮塵,那時悔之晚矣。今特告達,祈早卻塵埃,顒侯駕臨,不勝欣幸。文英足下

  

  赤松道人白

  文英看畢,忙將此字以示母親並夫人、小姐及丫鬟,眾人皆欣欣。

  文英道:「我今官居上品,閱歷已久,富貴已足,不如洗脫凡塵,才為上計。常看那撇官的譬如泛海,不至覆溺能有幾個?況且光陰易去,青春不再,人生世間,總是一場大夢。若再把富貴縈心,恩愛牽惹,焉得有超凡日子?我今把慾網跳出,再不向虛浮世界尋覓,生活九州五岳,從此逝矣!」

  言罷,修了一回書,著次襄持去往復,次襄臨行,又題詩二句道:

  餐芝辟穀終羽化,莫疑仙術是荒唐。

  文英答道:

  凡塵勞碌總是空,仙術清高子所衷。

  文英立意已決,就上了一個告病表章。幸蒙聖旨准允,回籍調理。遂攜了家眷一同還鄉,便留幾個停當管家。即將田產房屋、金銀財帛,分析三子,卻命家人管理。又訓誨讀書之事,示以無間。竟昂然揮手,帶了二位老夫人及五位夫人,叫舡已定,命泊在河邊。

  忽一日早起,竟下舡投太湖而去。你看他:

  名載事朝廷,勳名著簡青;
  位高恐被謗,身退恰全名。
  花落能重發,人亡豈再生;
  打破功名念,全無追悔心。

  他人超凡入聖,便要廢許多修煉之功,惟文英一家原係仙種,不必修為,自懸以待之。那日去後,忽到一個所在,桃花夾岸,高柳拂煙。山頂上多少五色異鳥,群飛巧囀。遂又向南行去,無數遙草琪花。

  過了一大橋,見有白鶴數對,見了文英,飛舞近前如迎接之狀。遠遠望見高殿連天,層樓凝目。將次入門,便有多少侍吏稱文英為君,跪迎登殿。

  文英伺了眾位夫人一同上殿,只聽得金管玉蕭雲璈象板,齊齊吹奏。

  文英道:「與其為塵凡枯骨,不若越世登仙。就如我輩何等優遊快樂。為人百倍矣!」

  只見文英上坐,眾吏叩頭,口稱仙主復位。又有無數仙婢,廣排筵宴,羅列佳餚。芬芳撲鼻,俱是舊所未賭的。

  文英歡喜異常,便啟口道:「今日喜登此地,可無佳作以暢幽懷?如詩不成者,罰以金谷酒數。」

  文英先請母親大人吟起,李氏勸夫人首倡。夫人不能固辭,便吟絕句道:

  只為兒女擔青春,終日碌碌在凡塵;
  深喜髮白戚仙骨,甚悔塵埃誤殺人。

  夫人吟畢,文英又請母親再倡。龐夫人遂吟一絕道:

  意謂空門殊寂寥,不知紫府甚逍遙;
  人間修有起仙路,笑逐群真奉碧桃。

  龐夫人吟畢,文英斟滿瑤觥,一吸而盡。便吟道:

  仕途紛擾甚時清,舉家歡合敘幽情;
  拋卻榮華心淡泊,快登仙府聽簫笙。

  文英吟畢,小姐遂徐徐吟道:

  憶昔邂逅遇仙郎,誰想終身偕鸞凰;
  共向蓬萊蒞仙地,不似人間渺茫茫。

  小姐吟畢,文英道:「如今該是你四人了,請速吟來,如遲罰酒。」

  只見美娘、桂萼與瓊娥、秋香,俱各抽身辭道:「妾輩愧不能詩,何敢班門弄斧,令人作笑談哂。」

  文英道:「不論工拙,聊以適興。」

  美娘吟道:

  琪花瑤草滿徑生,坐輪明月映青靈;
  我輩竟與凡塵隔,莫記家中子女情。

  美娘吟畢,桂萼思想多時,方纔吟出,便徐徐念道:

  誰道仙居冷夢魂,玉冠隨意曉粧新;
  瑤台瞬息光陰過,不遊人間幾度春。

  桂萼吟畢,瓊娥也不假思索,便吟一絕道:

  身歷凡塵鬧烘烘,一遊仙徑總為空;
  不顧人間樂與苦,此趣自識莫能公。

  瓊娥吟畢,秋香吟道:

  超凡入聖信有緣,非易遽升大羅天;
  漢皇誤受樂成詐,到底艱難會列仙。

  秋香吟畢,文英喚左右艷婢點起巨燭,進內房寢歇。但聞香氣氤氳,非復人世之樂處,遑聞及於富貴哉!

  僅聽後人相傳,以為文英八人盡成地仙,云他三子後來也不低微。長燥蔭授官生,官至太守。次璟成名進士,官太常侍卿。次烼僅以恩貢作一任邑令,數傳而後,歷代簪纓不絕。不期次子璟,後亦為文英所拾,並成地仙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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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作《龐劉傳》,以為龐生天緣奇遇,湊合頗多。然尤不若祁羽狄之佳遇甚多也。殊不知世間奇奇怪怪,如才子名媛無端而邂逅,投起便詠詩唱和,暗訂姻盟,真乃巧遇。今歲孟秋,友人有以龐劉事請余作傳,予遂援筆草創而為句纔就其事。雖與祁生彷彿,然以龐生看榜為由,突會佳人,訂約赴期,殊出望外。至於寡居之桂萼,處子之瓊娥,一旦喬扮賀喜,兩人而為淫污,則桂萼、瓊娥之遇,尤為奇艷。後來小姐相思,全仗假醫生之挑病。後來全愈間,母氏之酬願,適叔子之歸家而捉姦鳴法,官判脫罪,子民是有念於王學憲之恩深且大也。假使按律正法,則龐生無所用其施為,信乎?天付良緣,不容人所不肯爾。乃世固有志讀書求一人眼,卒不可得者。文英以十四遊泮,而鼎甲爭先。官居尚書,為之身登仙府,即云赤松點化,然其前生固是仙君也。

  予適飽小點,不過以傳文英事,聊以自怡。友人必欲請之梨棗,公諸國門。予亦不能強,只得聽之而已。

  

  情士自跋

  鬧花叢卷之四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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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6/15/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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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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